第53章(第3/6頁)

趙昌帶著幾個小太監,瞬間把禦書房收拾好了。

“給杜太傅賜座。”康熙的聲音放得很輕柔,仿佛像是怕嚇到面前的老人似的。

杜立德杵著拐杖坐下,道:“是太皇太後叫老臣來的。”

康熙瞪了曹寅一眼。

曹寅給了康熙一個“奴才很無辜”的表情。

皇上,是您讓奴才把小太子每日的消息給太皇太後一份啊。

顯然,太皇太後一聽到胤礽今日的事,就明白康熙肯定要翹班溜走,誰也攔不住,連她都不一定攔得住。

於是,太皇太後請出了一個正好在宮中的攔得住康熙的人,帝師杜立德。

杜立德身為漢臣,卻是順治、康熙兩人的老師。

杜立德多次想年老致仕,康熙懇求杜立德繼續留下幫助他,是杜立德幫助康熙度過了最煩躁的鬥鰲拜、平三藩的低谷時期。

康熙對杜立德的依賴,幾乎等同於親人長輩。朝中得重用的漢臣增加,杜立德功不可沒。

杜立德很少這麽沒禮貌,他一沒禮貌康熙就發憷。

“臣本不應該介入皇上家事,但太子事也算國事,讓臣聽一聽吧。”杜立德在太皇太後的拜托下,嘆著氣道。

漢臣不該介入滿清皇室內部傾軋,這會本就脆弱的漢臣體系造成致命打擊。奪嫡之事本就是每個朝代的禁忌,何況對漢人不信任的滿清朝廷?

但康熙是杜立德看著長大,他對康熙多了幾分復雜的親近之情。小太子他也見過,還教過,他十分喜歡這個孩子,認可這個孩子的品德和才華。

見康熙為了太子失了分寸,無論是為了康熙還是為了太子,他都在一只腳踏入棺材的年齡,稍稍破了例。

只是指導皇帝處理家庭關系,應該不算奪嫡。杜立德自我安慰道。

康熙一個眼神,曹寅立刻退下。

他見陳廷敬還愣著,忙拉了一下陳廷敬的袖子。

陳廷敬看到曹寅的眼神,也立刻告退。

離開乾清宮之後,陳廷敬向曹寅道謝。

曹寅擺擺手:“這沒什麽好謝的。咱們都是為皇上做事。太子之事,你定不好和別人說。”

陳廷敬道:“我明白。”他不蠢。

陳廷敬暫時回家住下,等第二日康熙起駕去鞏華城時隨行。

他回到家之後,心中感慨萬分,忍不住寫了一首詩,抒發自己看到太子和大阿哥孝悌之情,思及自身親眷父母的感慨。

這首詩成為研究太子和大阿哥早年性情的重要史料,這是後話。

且說杜立德主動找到康熙,要聽康熙傾述關於太子的苦惱,康熙感動極了。

他知道自己這個老師十分謹慎。此刻卻為了自己破例,老師對他果然是(劃掉)真愛(劃掉)忠心耿耿。

康熙拖了張椅子和杜立德面對面坐著,開始傾訴自己的煩惱,說著說著,就變成了炫耀兒子。

杜立德懶懶一擡眼,心想皇上這模樣,和那個只有獨子的友人很像。

但太子並非皇上第一個兒子,也非皇上唯一的兒子。皇上對太子,是真的極喜歡了。

不過太子爺值得皇上如此喜歡。

杜立德在心裏嘆了一口氣,試圖從康熙炫耀兒子的話中,找出康熙的煩惱。

聽著聽著,他的眼睛越睜越大,因老邁和生病而在五月中也有些冰涼的身體,居然冒出了許多汗。

他很想讓皇帝別再說了,但他嘴唇翕動,最終還是咬牙繼續聽了下去。

杜立德直覺,他能不能改變滿清統治下漢人的遭遇,或許關鍵點就系在太子身上。

康熙很信任杜立德。杜立德知道的機密多得是,不在乎太子這一個。

之前他不告訴杜立德,是尊敬愛護這個老師。老師既然不想進入奪嫡這個漩渦,他也不想老師快要致仕的時候,還要為弟子的家事殫精竭慮。

但杜立德心軟,自己跳進來了,那就不怪康熙“殘忍”了。

康熙說了個酣暢淋漓。

這些事壓在他心頭,他誰也不敢說。

太皇太後已經老了,眼界也不夠;即使福全和常寧知道了些許事,但他們是宗室,康熙留了個心眼,何況這兩人其實也沒多少大用。

只有杜立德。

他是漢人,對滿清皇室更替沒有威脅,且他已經快死了,很快就會把所有秘密都帶進墳墓裏。康熙不需要擔心他泄密。

而他又非常聰明,可以為康熙解惑。

康熙倒是酣暢淋漓,如釋重負。杜立德聽得快暈了,全靠意志力撐過來。

康熙不想嚇死杜立德,忙問需不需要禦醫。

杜立德揮了揮手,喝了幾口熱茶,揉了揉胸口,緩過氣來。

康熙看著杜立德居然這麽快就恢復了冷靜,神情十分遺憾。

杜立德瞥了康熙一眼,哪裏不知道康熙想看他笑話?

皇帝也是從小皮孩子長大。康熙現在也是年輕人,比以前穩重了許多,但在親近的人面前,還是隱藏不住內心的惡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