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越城

7月7日,是高考日,也是一年中最熱時節的開端,馬上就要入伏。

這天天氣出奇地好,六點不到,明晃晃的天光便已從窗欞中透射進來,落在酣睡人的臉上。

不等鬧鐘響,遠夏便睜開了雙眼,想到今天要考試,無心再睡,起床準備!

最近遠冬怕影響哥哥的睡眠,主動要求回家打地鋪了。

遠夏開門出來,看見馬建設坐在青石台階上發愣,聽見開門聲,扭過看過來,哭喪著臉:“我做了一宿噩夢,夢見考試題目全都不會做,嚇醒了。怎麽辦?這個兆頭也太壞了吧!”

遠夏笑著安慰他:“夢都是反的,不可能一道題都不會做,一定能考上的,加油!”

據說做什麽夢不要緊,關鍵的是給你解夢的人怎麽說。其實就是一種心理暗示,遠夏自然不會順著噩夢添油加醋。

馬建設果然得到安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說的沒錯,不可能一道題都不會做,加油!”

遠夏知道馬建設這一次並沒有考上,他是復讀了一年才考上中專的,不過這話怎麽會告訴他。

兩人騎車回到家中,各自的家人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早飯。

遠德厚給遠夏準備的是兩個雞蛋,一大碗肉哨子手擀面。老人家睡眠少,天剛蒙蒙亮就起來了,知道今天是大孫子的大日子,所以準備了豐盛的早飯。

遠夏笑著說:“爺爺,我吃不了這麽多。”

盛面的碗是個大海碗,這一碗面起碼有五兩。

遠德厚說:“怎麽吃不了?我年輕的時候比你飯量可大多了。一頓能吃八個饅頭,還能喝兩晚稀飯,也才將將飽。”

重陽仰著頭,看著爺爺:“爺爺,你真是個飯桶,我只能吃兩個。”

遠冬在弟弟頭上敲一下:“你是個傻子嗎?飯桶怎麽能形容自己家裏人,那是罵人的話。”

遠春抗議:“二哥,不要敲陽陽的頭,會把他真打成傻子的。”

遠夏看著一大早也都不睡懶覺的弟弟妹妹們,笑了:“陽陽拿碗來,我分點面條給你。”

遠德厚說:“別給他,你吃飽了才有精力考試。我今早上擀了不少面,大家都有份,我們晚點吃。”

遠夏說:“爺爺,吃太飽了容易瞌睡,腦子不清醒。”

遠德厚瞪圓了眼睛:“哪有這種說法!”

遠夏笑眯眯地說:“這是有科學依據的。吃完飯,血液都朝胃部集中忙著消化,腦子供血不足,就沒那麽清醒了。平時吃飽了犯困就是這麽回事。爺爺您也不想我因為吃得太飽發揮失常吧?去,陽陽,拿碗來。”

遠德厚將信將疑,但也沒有出聲反對。

重陽見爺爺沒做聲,這才去拿碗,他早就聞到面香,饞得咽了好多口水了。

遠夏給重陽撥了一小碗面,給了弟弟一個雞蛋,這才自己吃起來。

吃飽喝足,遠夏檢查好考試物品,和馬建設一同出門。

兩家的大人小孩都齊刷刷地站在門口目送他們:“大哥(夏夏、建設)加油!祝你們旗開得勝,金榜題名!”

馬建設回頭看了一眼,說:“我怎麽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感覺呢?”

遠夏忍不住哈哈笑:“我們沒那麽悲壯,大不了從頭再來唄。”

當然,這話是說給馬建設聽的,他是不會復讀了,大不了,還走上輩子的老路。

他們的考場就在自己學校,肅陽的高考考點都設在縣城,各鄉鎮高中的考生,報考的知青們,都匯聚在這裏。

恢復高考後,有大量下鄉知青報考,試圖通過這個渠道回城。

報考人數非常多,這是恢復高考的第三年,依舊有很多知青報考,競爭異常激烈。

考場管理雖沒有後來那麽嚴格,也還是非常嚴的。

天氣熱,教室裏沒有風扇,除了文具和準考證,別的都不能帶,所以想扇個風都只能靠手。不過考試如此緊張,也沒空去扇風。

往往一場考試下來,坐著的凳子都是濕的。

每一場考試都是對身心的雙倍考驗。

語文、物理、數學、化學、政治、外語,遠夏一場一場給它們拿下。

到9號的時候,終於變了天,淩晨下了一場大雨,將暑氣濾去了許多,最後兩場考試是在涼爽中度過的。

考完之後,遠夏回到家,吃了一碗涼面,洗了個冷水澡,倒頭就睡。

從天不黑一氣睡到第二天早上六點多,睡了將近12個小時,終於才緩過勁來。

遠夏心裏很滿足,雖然高考幾近扒了一層皮,但感覺人生那個圓又添上了一筆,沒有經歷過高考的人生是不圓滿的。

他覺得考得還行,不會做的只是極少數。

考完高考,遠夏就得想著掙錢了。

這半年爺爺幹了不少事,除了接木工活,賣過瓜子,還賣過煎餅,天熱之後又開始賣冰棍,只要能掙錢,他都願意去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