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如何?”裴斯遠啞聲問道。

“余舍人……”章太醫看了一眼昏睡的余舟, 朝裴斯遠道:“裴副統領借一步說話。”

裴斯遠聞言便提步出了房門,章太醫緊隨其後也出了門。

“老夫想不明白……為何余舍人好端端的……”章太醫那神情看著十分為難。

裴斯遠心中雖然已經有了猜測,聞言還是忍不住問道:“他究竟如何?”

“余舍人的脈象, 像是有孕在身。”章太醫道。

裴斯遠聞言心中最後一點僥幸徹底破滅了。

此事明明早有端倪, 余舟接二連三的嘔吐時,他就該想到。其實先前他腦海中也曾閃過一絲這個念頭,只是彼時他覺得這念頭太荒唐了,且毫無根據, 便強行按捺住了。

沒想到如今, 最荒唐的猜測,成了事實。

他只覺得心口悶得厲害,恨不能去質問平西侯, 為何要對余舟下手?

余舟到底做錯了什麽?

幾個月前對方甚至都不認識他!

他想起那晚自己和平西侯說的話,只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那晚,他朝對方說:

“您眼裏的好東西, 在我這裏不值一提。而我覺得好的東西,您也看不上。”

裴斯遠想不通, 對方為什麽要這麽做?

他憑什麽這麽做?

喜歡看男子有孕的人是他!

他怎麽會覺得這種事情對於裴斯遠而言是“最好的東西?”

裴斯遠只覺得怒憤交加,偏偏平西侯已經死了, 他連個質問的人都找不到。

“老夫尚未來得及檢查他的身子, 不知他的身體是否……”章太醫開口道。

“他的身體與普通男子無異。”裴斯遠啞聲道。

章太醫聞言點了點頭, 有些犯愁地道:“那就麻煩了……”

麻煩在哪兒, 他不說裴斯遠自然也知道。

裴斯遠立在原地半晌沒出聲, 隨後他收斂了情緒,朝章太醫道:“勞煩幫我照料一下余舍人, 我去去就回。”

章太醫聞言忙點頭應了。

“裴副統領。”楊鳴自遠處朝他跑來,像是在找他, “已經連夜將消息報到宮裏了,您還有什麽要吩咐的嗎?”

“上次尋歡樓的案子……”裴斯遠深吸了口氣,又道:“有疑點,我伯父……平西侯與那件事情有牽扯,為何咱們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發現?”

楊鳴一怔,問道:“不應該啊,那件案子不是劉侍郎主導的嗎?您為何突然……”

“此事先不要聲張,容我再想想吧。”裴斯遠有些疲憊地道。

先前尋歡樓的事情,明明是劉侍郎他們安排的,為什麽會和平西侯扯上關系?

裴斯遠只覺得腦中像是塞了一團亂麻一般,怎麽都理不清楚。

余舟昏睡後做了個噩夢,他夢到自己回到了壽宴現場,眼睜睜看著琴師從高台墜落,摔在了他腳邊,摔得滿地都是血。

“救我……”琴師伸手拉著余舟的衣擺。

余舟被嚇得夠嗆,伸手想去拉他,卻被扯進了血泊裏。

“啊!”

余舟猛地驚醒,嚇得出了一頭冷汗。

“做噩夢了?”裴斯遠拿著布巾將他額頭上的冷汗擦掉,溫聲道:“夢到了什麽?”

余舟心有余悸地看著他,道:“夢到琴師受傷了,流了好多血。”

裴斯遠目光一黯,而後伸手在余舟鼻尖一點,道:“你膽子這麽小,可怎麽辦啊?”

“這也不怪我。”余舟想起自己先前被那琥珀嚇得嘔吐昏迷一事,有些窘迫地道:“那東西確實很嚇人啊,我先前還差點上手摸了。”

裴斯遠一手在他手腕上輕輕摩挲著,安慰道:“已經讓他們收走了,忘了吧。”

“你說……侯爺為什麽說要把那個琥珀送給我?”余舟不解道。

裴斯遠目光微閃,道:“他就是個瘋子,瘋子做事有什麽可講究的?”

“也是 。”余舟嘆了口氣,想到昏迷之前聽人說平西侯已經死了。

他想著那人畢竟是裴斯遠的伯父,哪怕對方十惡不赦,但裴斯遠心中應該多少還是會有些難過吧?念及此,他伸手在裴斯遠手背上拍了拍。

裴斯遠一怔,半晌後才反應過來余舟這動作是什麽意思。

他心中一疼,險些沒收斂住情緒。

“還難受嗎?”裴斯遠問道。

“不難受,就是有點惡心。”余舟道。

裴斯遠想了想,“咱們回京城吧。”

“啊?”余舟看了一眼外頭,問道:“這麽晚了,趕夜路嗎?”

“我讓他們多弄幾個燈籠掛在馬車上,咱們走慢一些。”裴斯遠道。

余舟聞言便點了點頭,他其實一點都不想繼續在這裏待下去,一想到那琥珀,還有平西侯他就覺得毛骨悚然。

不過他知道裴斯遠如今正焦頭爛額,也不好意思提出來說要走,更何況這會兒天還黑著。沒想到裴斯遠竟會主動提出來說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