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余舟成了起居郎,整件事情發展得太快,他自己甚至沒明白中間發生了什麽。

他只記得自己緊張得大腦一片空白,恍惚中似乎是聽到裴斯遠走到了他身邊,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這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

直到裴斯遠帶人離開,余舟才找回了些許理智。

“此番你能去陛下跟前當差,也是你的福分。”張郎中遣散了眾人,朝余舟語重心長地道:“在陛下面前不比在這裏,你可要謹言慎行,莫要觸怒了陛下。”

余舟這會兒整個人都是蒙的,只能看到張郎中的嘴巴一張一合,表情有點復雜,既像是欣慰,又像是擔心。直到張郎中話音落了好半晌,他才回過神來,連連應是。

“你三日後正式當值,這兩日我會找人教你在禦前做事的規矩。”張郎中又道:“回頭我讓人帶你去找莊舍人,也讓他多教你一些。”

余舟忙應是,又在廳內聽了對方一番教誨,這才離開。

他真的成了皇帝的起居郎?

那不就意味著,往後每日他都要和皇帝見面嗎?

不止是皇帝,說不定他也要和裴斯遠日日見面!

一想到裴斯遠,余舟又忍不住有些不安。

他也說不上為什麽自己會那麽怕那個人,大概是因為那晚太疼了?

不對,余舟忙將滿腦袋雜念拋掉,暗道自己會怕裴斯遠,是擔心對方找自己“興師問罪”,並不是因為別的亂七八糟的原因。

“行啊你小子!”柳即安從廊下突然竄出來,一把攬住余舟的肩膀道:“一日之間連升數級,你現在是從六品的起居郎了啊。”

他說著伸手摸了摸余舟伸手的青色官服,道:“青袍子要換綠袍子了!”

余舟本想說自己並不想去做這個起居郎,轉念一想這話當著柳即安的面說不合適,便將話頭又咽了回去。

“你怎麽看著不大高興的樣子?”柳即安問道。

“沒有……我就是有點怕……”余舟將裴副統領幾個字咽回去,改口道:“怕陛下。”

“一國之君嘛,你怕他也正常。”柳即安道:“不過依我看那個裴副統領更嚇人。”

余舟擡眼看向他,問道:“為什麽?你也……你還怕他?”

“宮裏有誰不怕他的嗎?”柳即安道:“仗著陛下寵信就囂張跋扈,朝中看他不順眼的多了。要不然那日他在尋歡樓出了醜,怎麽會有那麽多人幸災樂禍?”

余舟問道:“那日的事情……知道的人很多嗎?”

“全京城都傳開了啊,連宮裏都傳開了,哈哈。”柳即安笑道。

“那……陛下也知道了?”余舟問道。

“這還用問?京城有什麽事能瞞得過陛下?”柳即安道。

余舟只覺得心中冰涼一片,頓時有些生無可戀。

事情鬧成這樣,他往後要怎麽在裴斯遠和皇帝眼皮底子下過活?

“不過張郎中選了你去,我覺得再合適不過了。”柳即安道:“陛下既然說了要找漂亮的人做起居郎,咱們整個衙門裏確實沒人比你更合適了。”

他說著一臉揶揄道:“你沒看方才裴副統領盯著你時,眼睛都看直了嗎?”

余舟聞言一怔,下意識問道:“你是說他盯著我看是因為……我長得好看?”

“那當然了!”柳即安道。

余舟先前因為做賊心虛,一直覺得裴斯遠盯著自己看,是因為懷疑他。但經柳即安這麽一提醒,似乎又不是那麽回事。

若裴斯遠當真是認出了他的話,應該不會那麽平靜吧?

說不定會當場就將他抓起來,沒道理還讓他升官啊!

這麽說來,對方說不定根本就沒看出異樣。

余舟仔細回憶了一下那晚的情形,當時的光線太昏暗了,裴斯遠看清他長相的幾率微乎其微。

所以……他安全了嗎?

過了兩日了,也沒聽到別的動靜,說不定裴斯遠當真不打算追查了。

若是如此,那他去做起居郎,好像也沒什麽危險。

況且,俗話不是一直說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嗎?

對他而言,最危險的地方可不就是皇帝身邊麽?

余舟胡思亂想了大半日,愣是用清奇的腦回路完成了自我說服的工作。

他堅信只要在皇帝和裴斯遠面前好好表現,不露出破綻,日子久了那晚的事情就可以徹底翻篇。

隨後的兩日,余舟做了很多準備工作。

他這人不算聰明,但勝在認真,踏實。

這日,他特意找了莊舍人,打算找他傳授一下在皇帝面前當差的竅門。

莊舍人見他拿著自己的起居注認認真真地翻看,像是打算一字一句都背下來似的,忙道:“你看我這些沒用。”

“為什麽?”余舟不解道。

“陛下不喜歡我寫的東西,裴副統領也不喜歡。”莊舍人道:“不然你以為,裴副統領為什麽會找了你來與我分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