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第2/3頁)

林然腮幫子一鼓一鼓,被侯曼娥催著,才把滿滿一口瓜子仁咽下去,說:“等人。”

“等人?”侯曼娥奇怪說:“等誰啊?”

“等很多人。”林然:“也許還等個合適的時候。”

“……”侯曼娥:“你能不能說點人類聽得懂的話。”

林然明亮回視她,那目光剔透、幹凈,可又像深得什麽也看不清。

侯曼娥看著她,突然說:“小瀛洲的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麽?”

楚如瑤低頭撥瓜子的手頓了頓。

“我覺得我腦子裏,好像多了很多東西。”侯曼娥指著自己的腦袋:“好像是很多畫面,支離破碎的,模模糊糊,我想看清楚,可當我想觸摸的時候,腦子就像撕裂一樣疼,好像警告不許我看。”

“外面傳言紛紛,都不知道東海發生了什麽,許多人問我,可我也不知道。”

“這樣的天空,蒸幹的東海,還有那段我們昏睡過去的記憶。”

侯曼娥緊緊盯著林然的眼睛:“到底發生了什麽,這個世界,到底會發生什麽?”

空氣都像安靜了。

林然垂落眼睫,大堂裏忽然響起椅子挪動的騷亂聲:

“大尊!”

“掌門!”

——

闕道子上了樓,推開門。

樸素的屋子,半枝素梅在屏風斜逸,奚辛坐在軟榻邊慵懶踢著腿,江無涯站在窗邊,窗扉大敞,卷著灰屑的風拂起他衣袖,他站在那裏,目光靜靜遠望那座高懸半空的山。

“…”闕道子的喉頭像是哽住,聲音沙啞:

“師兄。”

江無涯微微偏頭,望向他,目光像午後灑落的日光,帶著一點笑意。

闕道子有很多話想說,可在這樣的目光下,那些話卻像被一點點生生推回嗓子裏。

“…我出發時收到回信,那時諸宗掌門都已啟程,約莫今日黃昏便能到。”

闕道子低低說:“天照靈苑來不得了,之前星海墜天,一顆墜落的隕星正砸在靈苑邊域,靈苑損失不小,苑主與我來信,言語間頗為不滿,不願摻和這些雜事,欲自守修整。”

江無涯點頭。

“一共五顆隕星,一顆直接在空中解體,一顆墜進靈苑疆域,一顆砸向南琉灣,還有兩顆轟塌了陜雲川十萬大山,那裏已經被夷為萬裏平地。”闕道子說:“我們只在南琉灣找到一個活口,是域外之人,傷得極重,只剩幾塊碎肉,按理早該死了,卻怎麽也不死,像是一種力量不允許他死,強制叫他恢復。”

“他們的命從不在自己手上,但凡還剩一口氣,那意志就不會放過他們,榨得幹幹凈凈才罷休。”江無涯嘆了一聲:“天沒了,我們與那深空星海只剩薄薄一層混沌做的壁壘,瀛舟撐不了多久,會有越來越多的隕星墜落,你多看一看,能有活口,能救就救回來吧,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子。”

闕道子低頭:“好。”

江無涯看著他神色,微微一笑:“我知道,你心裏有許多不解,不懂我為何已經要做到這個地步。”

“我是不懂。”闕道子眼眶莫名有些濕潤:“師兄,你去東海之前,還說我們要回山開大宴,你記得嗎?”

“我在家裏,請帖都寫好了…我不明白…”他竟忍不住哽咽:“…我不明白,怎麽好像一夜間,天都要變了。”

“天已經變了很久了。”江無涯說:“從北冥海,從燕州金都,從雲天秘境,甚至從更久遠以前,從奚柏遠嘗試化神的時候,也或許比那更遙遠的過去。”

“上古隕落,天地寂滅,多少先人們強奪的那一線生機才得以重開混沌化出滄瀾,有了現在的滄瀾。”

“天從來都在變,現在只是,已經到了我們徹底不能裝作不知的地步。”

“這場無聲的浩大戰役已經太漫長了。”

江無涯:“滄瀾已經窮途末路,我們沒有效仿上古先人再僥幸奪來重開混沌的機會,再沒有一線生機了,這是最後一次,這一次的末日,便是真正徹底的終結。”

“我們只能去走一條沒人敢走的路,搏那沒人敢搏的無上意志。”

“在萬千隕星徹底墜落之前,我們得自己鎮起年輕的穹柱,撐起天,剜掉腐爛的沉珂,重建輪回之路,牽引新生的群星從大地升起,才能涅槃重生,自此超脫法則之外,讓這滄瀾,成為真正的不朽。”

江無涯看著闕道子僵直的模樣,緩緩說:“我從不願意做這樣的賭,不願意拿蒼生去賭那一種可能,但凡那意志給滄瀾留一線生機,哪怕苟且做一輩子的螻蟻,我也甘心情願。”

“但它欺人太甚。”

“它欺人太甚。”

江無涯閉了閉眼,再慢慢睜開,目光如沉淵冰冷,折射不出一絲光亮。

“它逼我們至此,那便戰。”他緩緩說:“不成功便成仁,我們所有人,既然再無退路,便傾盡所有,與它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