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第2/3頁)
白家主終於忍不住淚如雨下。
“好…好……”
他用力地點頭,似哭似笑,嘴巴扯了扯像是想撐出個笑,可最後還是化為嚎啕大哭:“我的珠珠—我的珠珠啊——”
“……”
白家主走了。
林然看見等候在門外的裴周與陸知州,裴周像一具石雕僵在那裏,陸知州一個大男人蹲坐在墻角,雙手捂著臉全身顫抖著哭。
林然沒有追上去送,這個時候,她是最不適合出現的人。
她慢慢轉過身,往屋走。
比蘸水桃花更昳麗的少年站在門邊,風拂起他的衣擺,他望著她。
林然甕聲甕氣叫他:“阿辛。”
奚辛望著她紅紅的眼睛。
他見過的死人太多了,心是冷的,任何一個壞人死或者好人死,一個該死的或者不該死的人死去,都遠沒有為之犧牲的那個目的更重要,但他知道她不一樣,她的心太軟了,對感情的執著遠遠在利益之上。
她是強大的,可如果崩潰起來,又會比任何人都脆弱,被生生淬煉出的那顆澄澈的心,因為太幹凈了,所以砸上去的每一道碎裂,會裂得更深更長,也許永遠都消不下去。
“以前從沒見你哭。”
奚辛說:“現在一哭起來,倒沒個頭了。”
林然低下頭,不吭聲。
奚辛很看不得她這副傷心欲絕的樣子,人死了,日子就不過了?就算他和江無涯死了,日子也得照樣地過。
他刺她一句,又去拉她的手,她瘦了很多,手也細細涼涼的,他握得更緊一點,那種力道握得林然有些發疼,可莫名有一點踏實。
奚辛拉著她坐下,把她的腦袋按自己腿上。
這種姿勢也就她很小的時候做過,後來她長大了,比奚辛高了,都是奚辛挨挨蹭蹭枕在她腿上的,所以乍一下林然還有點不適應,下意識想掙紮,但奚辛不慣她,硬是把她按下去。
林然一下像枕進柔軟的脂緞裏,鼻息間都是馥郁慵懶的桃花香氣。
這種香氣就像把小小的鑰匙,撬起她記憶的鎖扣,在她腦中鋪開劍閣後山盛放的桃林,那座半舊不新的灶台,朦朧美麗的夜空下,幕天席地的火堆上飄著烤雞腿的縷縷香氣。
林然像被捏住後頸的幼貓,不由自主漸漸安靜下來。
奚辛撫摸著她的頭發,她白色的發絲從他纖細的指尖流淌,竟然分不清是發絲還是他的手指更白。
林然慢慢側過頭,臉更深地枕進錦緞布料裏。
“睡吧。”
奚辛的聲音懶懶的,又有點冷冷的兇:“睡一覺,起來就給我正常回來,哪來那麽多閑工夫給你傷春悲秋,任誰死了,日子也得照樣過。”
林然閉著眼,好半響,鼻音低低嗯了一聲,放任自己漸漸沉進睡夢裏。
奚辛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發,雪白的發絲柔軟又脆弱,他捏著,只要稍微用一點力氣,就會斷。
所以他沒用力,只是把發絲軟軟纏在指尖,然後伸下去,摸著她臉頰。
人長大了,小孩子一樣青澀的嬰兒肥也沒有了,薄薄的皮膚覆住骨骼,輪廓如細水起伏,是一種瀲著艷的清弱
已經不是個少女了,是個風華正茂的姑娘了。
門扉被輕輕推開,走進來的步子輕而緩。
奚辛置若罔聞,指腹慢條斯理撫著她熟睡的臉頰,慢慢滑下去,勾住她後頸衣領的布料,輕巧地拉開一點。
幽深的黑在雪色上蜿蜒,成串成片的牽引節點,像滾燙的火燒焦疤痕,一顆一顆烙在這具幹凈柔軟的身體上。
“……”
奚辛垂著頭,一眨不眨凝視著那些祭痕。
無法形容的可怖的戾從他身上升起。
林然睡夢中蹙了蹙眉,眼睫驚顫顫,似是要醒來。
那種駭人的兇戾消失了,溫熱寬厚的掌心輕輕覆住她眉眼,視野漸漸變暗,熟悉的氣息像蓬松羽翼,溫柔包裹著她。
林然動了一下,臉頰無意識蹭了蹭那只手,陷入更深的沉睡。
“……”
奚辛擡起頭,看見江無涯柔和的眉目。
“…你該看看。”奚辛沙啞說:“看看她給自己留了什麽好東西。”
江無涯靜靜籠住她的眼目,等她呼吸勻稱了,才松開手,屈起手指,輕輕撥開她抿進嘴唇裏的碎發。
“不必了。”
他說:“我已知道了。”
奚辛目含殺意死死望向他。
“說什麽,她也不會改的,”
江無涯輕輕嘆一聲氣:“我們這副模樣,又有資格責備她什麽?”
“……”
奚辛緊緊咬著腮牙,眼中滲出濕潤的血絲,有那麽一瞬間,望著她的眼神幾乎帶出恨意。
“我不該讓她出去。”他一字一句:“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讓她離開無情峰半步。”
江無涯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把那縷發絲別好在她鬢角,指尖貼了貼她臉頰,慢慢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