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第2/3頁)
“這樣晚了,你們在門口傻站著做什麽。”
忽然傳出清弱的女聲,虛弱,卻帶著笑,兩人看過去,就見尹姐姐站在門邊,披著一件略厚的外衫,扶著門沿,帶笑望著她們。
梓素驚喜道:“尹姐姐!你身子好起來了!”
“睡了一會兒,忽然就覺得好多了,聽見你們說話聲,出來看一看。”
尹姐姐笑,朝她們招手:“外面冷,快進來吧。”
——
昏暗的天空,沒有明月,沒有繁星,只有一望無際如深布的黑,低沉沉的,像馬上就墜下來。
元景爍仰頭灌一口酒,望著天空,忽然抽出旁邊的刀鞘,猛地往上一扔,金光明烈劃開天空,像流星閃過,一瞬間明亮光輝。
“你還是這樣。”
雲長清無奈搖頭:“一日日的,不知要糟蹋多少刀鞘。”
元景爍笑,把酒壺扔給他:“少裝賴,喝酒。”
“誰與你裝賴,和你比酒量,幾個我能趕得上你。”雲長清接過酒壺,笑:“我可不想真醉在這裏,冰涼涼的地上躺一宿,若是再吐在身上,我可哪裏說理去。”
兩個人大笑。
酒熱過半,閑話敘完,終於該說起正事。
雲長清摸著酒壺,神情正色起來:“你當真要去殺晏淩。”
元景爍“嗯”一聲。
雲長清忍不住:“沒有回旋?便真到了這一步,不可扭轉?”
元景爍摩挲著刀柄。
“三山隕落,九門將傾。”他很久才開口,聲音沙啞:“這天下已經亂了,再回不去了。”
雲長清沉默著,好半響才慢慢露出苦笑:
“我知道。”雲長清苦笑一聲:“我何嘗不知呢,忘川傾覆,魔樓盛起,九州割據,各地都在自立稱王……”
“我們好不容易打下三州,勉強再建起體統與秩序。”雲長清啞聲說:“我的學宮已毀,不足以撐住這偌大的基業,晏淩毀了玄天宗,全天下於是也都有了理由罵你,都躍躍欲試要殺你,若你不殺了晏淩,不重新鎮住滄瀾人心,我亦不敢想,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倒下的獅王注將被豺狼爭相殘食,碾作碎骨殘渣,這是從古至今的道理。
到那個時候,他與榮翰也不可能再撐住燕州與幽州,三州將在一息間崩潰散裂,九州徹底淪為一灘散沙,被忘川血河徹底攪成殘骸與飛灰……
所以晏淩非死不可。
他非死不可。
“…我只是有些不忍。”雲長清嘴唇輕微動著:“我只是…偶爾總想不明白,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元景爍默然了很久,卻說:
“其實我早有預料。”
“師尊他很痛苦。”
他說:“他很痛苦,每一日,每一夜,他無法打坐,無法靜心,他時常產生幻覺,他甚至已經拔不了刀,他心魔纏身,死生不能……我知道,他也許早就等著那一天,他甘心死在晏淩手裏,我無話可說,無權置喙,也不會報仇。”
元景爍緩緩攥緊刀柄,啞聲:“……可他殺了那麽多無辜的弟子。”
“他們一無所知。”
“他們直到死,都不知為何而死。”
元景爍握著刀柄,手掌緩緩收緊,又松開。
他望著刀身暗金繁亂的花紋,忽然笑,在昏黑的夜裏,那笑得竟有幾分瘋癲的崢嶸:
“這是命,這是命。”
“我曾經最不信命。”他說:“可我突然,突然就意識到,我真的掙不開它。”
無論如何撕扯,無論如何反抗,
他終究還是變成那個被命運裹挾的傀儡。
他已經敗了,一敗塗地。
“我現在唯一能做的……”他低低說:“就是殺了晏淩。”
那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雲長清不忍再看,偏過頭去,仰頭用力灌了幾大口酒,灌得臉頰泛紅,眼眶卻近乎濕潤。
他吞咽著喉嚨,半響努力笑起來:“也別那樣悲觀,還沒有到那一步。”
“劍閣的鳳鳴劍已經突破元嬰巔峰,承嗣掌門之位,這種情勢,她也必定會去東海,還有法宗,法宗是如今僅剩的三山了,雖說實力及不上劍閣刀宗,但威望畢竟還在,其余幾門騰出手來,也不會置之不理……”雲長清說:“晏淩拖著黑淵一路去東海,雖不知做什麽,但這樣聲勢浩大,去勢洶洶,讓誰不心驚,舉凡他做什麽,其他人也絕不會袖手旁觀。”
元景爍頷首,問他:“他到了哪裏?”
雲長清說:“他拖著黑淵,走得極慢,再有月余,約莫才能到小瀛洲。”
元景爍勾了下唇角,帶著一點猩殺的涼意:“看來我們該動身了。”
“只好如此了。”雲長清嘆一聲氣:“混沌廣闊,萬裏無垠無人煙,殺晏淩,沉黑淵,那時便是黑淵塌泄,也不至於再釀一場禍事。”
元景爍沒有說話,只是又開了一壺酒,與他對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