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第4/5頁)

“羅夫人。”林然突然笑:“您還沒有說,那位公子叫什麽名字?”

空氣有一瞬的凝寂。

“是嗎,我竟忘了說。”

羅夫人一怔,團扇輕輕掩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他叫阿狗。”

林然:“…阿狗?”

“是啊。”

羅夫人咯咯笑,笑得竟有幾分病態:“這還是那個散修給他取的名字,誇他像個小狗,溫馴、忠心,又可愛。”

林然深深望了她一眼,點點頭,轉身離開。

羅夫人望著她的背影,眼中的笑意有如浮光的泡沫漸漸消失,化為某些無法形容的陰暗可怖的東西。

小月忽然聽見她輕笑:“我看一眼就知道,那少年,這輩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小月低著頭,眼角控制不住地顫了一下。

“她真幸福,是不是?”

羅夫人笑著對小月說:“幹凈得像個小仙子,能把風流浪蕩的獅子馴成匍在她腳邊乖乖搖尾巴的狗,想要什麽不需開口、就總會有許多人心甘情願為她捧上……真讓人羨慕,是不是?”

小月猛地咬住牙!

……

“你快收拾一下。”

雲長清眼見著一屋子狼藉,侍女還在收拾酒菜,美貌的花魁跪坐在床邊輕輕撫弄瑤琴,他看向衣衫不整靠坐床邊正在洗手的元景爍,無奈地扶額:“馬上林姑娘就過來,看見你這像什麽樣子。”

元景爍像是沒聽見,慢條斯理洗幹凈手,才從浣手盆中拿出來,侍女伏跪著捧上巾帕,他接過來隨手擦了擦。

“我那邊還有事得趕快走,你和林姑娘慢慢說。”

元景爍“嗯”了聲,轉身去拿自己的刀,靠坐回軟榻邊沿,反手抽出刀柄。

一聲厲而猛的錚響,斜出的日光透窗反射在刀身上,流瀉出驚鴻般的流光。

元景爍盯著那團有如活物流動的光影,眯了眯眼。

林然走到門邊時,雲長清正往外走,輕聲說:“我有事先走了,你別和他計較生氣,別瞧他臉色臭,他只是拉不下面子,但我知道他是高興你來的。”

林然有點不好意思,撓撓頭:“謝謝,耽誤雲師兄的功夫還得為我們操心。”

雲長清看著她,忽然笑起來:“我以前就說過,你們不必和我客氣,我不怕麻煩,我只會很高興。”

林然微怔,雲長清宛然笑了笑,與她擦肩離去。

林然看著他清瘦的背影遠去,推開門。

一推開門,還未散去的濃郁酒氣撲面,寬敞華麗的包閣裏一片淩亂,衣著曼妙的侍女們正在屋子掃尾。

林然擡起頭就看見元景爍,他只披著中衣,像是酒醉剛小憩醒來,系帶隨意散著,露出大片柔韌漂亮的肌理,大刀闊斧坐在床邊,刀柄橫戈在膝蓋上,長腿屈起,柔軟的綢布裹不住繃起的線條,露出的一截腳踝緊實又勁瘦。

林然望著他,隱約感覺他哪裏變了。

一位素衣柔美的姑娘跪坐在他腿邊撫弄瑤琴,元景爍只盯著手中的刀,手指在冰冷的刀身劃過,慢條斯理撫著上面氤氳的一團彩色光影。

看見林然,淺凝姑娘素手一頓,連忙恭順地垂首行禮:“見過姑娘。”

琴音一頓,元景爍才像是回過神來,擡眸瞥一眼林然。

那眼神淡淡,沒有怒和怨、沒有歡喜、也沒有故作的生疏和冷淡,就是很平淡。

不像是在看之前曾拒絕自己的心上人,而更像是看見一位熟稔的老朋友,不需要太多的情緒,但能讓你感覺到被重視、被親近。

“你們下去吧。”

他很快就收回目光,對淺凝姑娘她們說,就繼續把玩手裏的刀,另句話才對她說:“愣著幹什麽,過來坐。”

林然心裏突然說不上什麽滋味,半是欣慰,半是悵然。

他長大了。

那個青澀的、沖動的、總試圖割裂開黑白分明的少年,終於漸漸蛻去疏松稚嫩的絨羽,漸漸長成一個成熟強大的男人。

林然有一種看著養大的小鷹長成雄鷹要出去高飛的復雜心情,但終歸到底,都是開心的。

他比她以為得更厲害。

這已經是比她想象中最好的結果還要更好的結果了!

淺凝姑娘看著林然,咬了咬唇,卻沒有立刻走,而是輕輕先為元景爍倒好一杯茶水,才起身領著侍女門無聲退下。

元景爍對那茶水視若無睹,林然卻完全沒注意這點女兒家的小心思,傻咧咧走過去,走到元景爍旁邊,背著手看他用手指觸碰刀身那團虛幻光影。

林然認出來,那應該是不知誰殘留的一小團魂念,裏面包裹著主人曾經的記憶,也許是功法、也許是某種窺探的感悟或者天機,也許是一段難忘經歷不散生生化成的執念。

魂念像一小塊彩色布丁,元景爍戳進去,布丁狡猾地圍繞著手指,卻怎麽也不願意融入他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