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第2/3頁)

無數恢弘的法陣與靈光化為一重重的封禁,覆蓋著牢籠的每個角落,大大小小的符咒、血禁,年代太久遠已經暗淡的、半舊但仍熠熠亮著光的、嶄新的散發著勃勃靈光的,讓人仿佛能看見一雙雙手和無數的血,一代又一代、一層又一層,千年、萬年,一重重地覆在那牢籠上…而順著再往裏,如定海神針貫穿那牢籠的,是一柄震撼到難以用語言形容的巨劍。

那該是世上最強大、最穩固的牢籠,它該就這樣一代代地被封印、被鎮壓被傳承,直到天地的盡頭。

元景爍往上,他想看得更真切。

可是他看見,無數亡靈魂魄咆哮,它們與那些從血河中誕生的色彩怪物沖撞在一起,在魂魄與怪物沖撞消失的瞬間化為一種鋪天蓋地的特殊力量,它們凝聚著、扭曲著,前仆後繼地沖向那牢籠,像撲火的飛蛾,大片大片撞在爆出耀眼明光的封禁上。

那種特殊力量大片大片湮滅,但封禁的靈光也從璀璨而逐漸虛弱、暗淡,於是一層又一層的符咒、血禁卷曲著剝落,於是一重又一重的法陣與靈光支離破碎,到最後,連那柄擎天重柱的巨劍都開始顫抖。

元景爍的心驟然像是被什麽狠狠攥緊,那種仿佛深入骨髓的恐懼與絕望一瞬間讓他眼底爆發出金光。

不,不。

不能掉,不能掉!

他不知道自己在喃喃著什麽,腦中只有一個念頭:不能讓那把劍掉下來!

他瘋了似的往前沖,在足尖踏上下一個階梯的瞬間,那柄巨劍轟然墜落,一瞬的死寂後,穹頂牢籠轟然坍塌,整個世界淪為黑暗。

元景爍眼睜睜看著天幕如同被漆黑的墨色一寸寸暈染,天地仿佛一塊玩物被攥在某種意志的掌心,一個黑色的、已經不能被稱為人還是虛影的生物站在那裏,時光與空間在“它”周身薄紙般輕而易舉地扭曲。

“它”緩緩說了什麽,那聲音浩蕩、綿延,所過之處,山海迸裂。

元景爍只聽見兩個字,像是…烏鴉?

元景爍往上跑,死死盯著眼前斑駁的光影。

“它”緩緩擡起手,驟然從某座山峰飛去一道流光,流光瘋狂地嗡鳴著,卻終究只能飛到它掌心,化為一柄絳紫色的長劍,細長靡艷的劍身上,紋出一株小小的桃花。

“它”撫了撫劍,動作竟然是慈愛的,像在撫摸自己許久不見的孩子。

長劍翁響得幾乎開裂,那桃花艷麗的經脈蜿蜒,像淒厲到極致的恨與血淚。

“它”視若無睹,緩緩握住了劍,

下一瞬,悍然白光橫貫而出,前所未有駭然的劍勢拔地而起,以不死不休的決絕凜凜沖向“它”。

元景爍眼底金芒大盛,可下一瞬,漫天的血和黑遮蔽了他所有視野。

再然後,又或者是一切的最初,他看見了一個男人,一個月白廣袖寬襟、披玄色大氅的男人。

男人有著春水般皎皎的容貌,一雙霧色柔和眼眸,他站在漫天冰雪中,雪峰最冷硬的堅冰也只能在他周身朦朧的海霧中頹然無聲地消融。

男人一步步地踱著,在漫天飛雪中慢條斯理、閑庭信步,偶爾輕咳一聲,音色都像是鮫海美麗的琴弦被輕輕撥弄。

忽然,他像是看見了什麽,停步,含笑的眸子緩緩看去。

他俯身,慢慢彎下腰,伸出手,花枝般白皙修長的手像是要摘取什麽。

元景爍死死凝著,想看清那是什麽,但下一刻,那畫面驟然定格。

他一愣,那種仿佛離真相一步之遙卻戛然而止的絕望和不甘讓他眼底金光都染上暗色,滲出殷紅的血來。

那光亮凝固的化影宛若蠱惑,他不管不顧還要往前看個究竟,可突然有一雙柔軟的手臂纏住他脖頸。

那是一雙女人的手臂。

又是這樣,又是這樣?!

元景爍眼底瞬間染上暴虐的色彩,他毫不猶豫要折斷那只手,可在握住她手臂要下狠勁的時候生生僵住。

那只手腕上,墜著一只細細的素銀鐲。

細細的,只浮著一點淺淺的花紋,懸在她纖細的、瑩白的手腕,伶仃地輕晃著。

那銀鐲像是開啟了某種奇怪的機關,仿佛只是一刻,他突然意識到手掌握著的皮膚是多麽的柔軟、雪白,柔若無骨,纖弱得仿佛他輕輕一用力就能折斷。

他慌忙松開手,可下一瞬,那手臂已如化精的白蛇纏過來,纏住他脖頸。

“別…”

他想拉開她的手臂,混著竹香、又像是糅雜著某種花香酒香的馥郁香氣縈繞在鼻息,輕輕,他耳尖被拂過溫熱的氣流,是他熟悉的柔和的聲音:“別去。”

元景爍才意識到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全身僵硬。

他很難不回想起那一日,那一張浮出桃李艷色的臉,水霧霧的眸子倒映著他身影,妖的姿、仙的骨,在小樓西半明半暗的光影中,像一場旖旎又光怪陸離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