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作案(第3/4頁)

王言卿似乎感覺到什麽,一雙秋水剪瞳一動不動看著陸珩。陸珩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秦祥兒的姐姐亦曾入宮,只不過不是女官,而是宮女。何鼎和張鶴齡兄弟起沖突那天,正值宮裏設宴,張鶴齡和張延齡喝多了酒,張延齡趁著酒興奸汙了一名宮女,之後他返回宴會,看到皇帝的發冠手癢,攛掇張鶴齡,兩人又想拿起來戴。何鼎和那個宮女在同一個宮殿當差,他發現了張延齡的獸行,到前面後發現他們毫無悔改之意,竟然還想戴禦冠。何鼎當即大怒,要用金瓜打死這兩人。何鼎的動靜鬧得很大,驚動了張皇後,當時許多人向弘治皇帝求情,但張皇後咽不下這口氣,執意要將何鼎下獄。弘治皇帝不忍讓愛妻受委屈,便讓錦衣衛將何鼎抓走。弘治皇帝當時想不想殺何鼎沒人知道,但後來,何鼎確實死了。”

王言卿眼露不忍,如烏雲蔽月,煙籠寒水,看著就讓人心疼。陸珩拉過她的手腕,放在手心握緊:“那名宮女就是秦祥兒的姐姐——秦吉兒。”

王言卿心重重地落下去,唯有陸珩握著她的地方溫暖有力,像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支撐。王言卿問:“秦吉兒後來怎麽樣了?”

“死了。”陸珩的話直接又冷淡,眼中沒有任何情緒,“宮裏的記錄是因為天冷,秦吉兒在夜裏被凍死。可是當年經手此事的老太監說,秦吉兒的屍體扔出去時,脖子上有淤痕。”

這個結局令人遺憾,但一點都不意外。張太後連關在牢裏的何鼎都不放過,何況區區一個宮女?秦吉兒死的無聲無息,哪怕所有人都能看出來她不是自然死亡,也沒有人會探究她的死因。何鼎是太監,沒有家族後人,更不會有人伸冤。

他們兩人像紫禁城華麗地磚上的一粒灰塵,礙了主子的眼,輕輕一掃就拂下去了,沒有任何人在意他們落在哪裏。唯有同樣是灰塵的秦吉兒之妹秦祥兒,放棄嫁人入宮,當奴為婢二十年,就是為了查姐姐當年的死因。

王言卿終於明白張太後為什麽那麽抗拒說遇鬼的事情了,她也終於明白秦祥兒假扮鬼怪時,為什麽要在門外喊“好冷啊”。秦祥兒的姐姐是以“凍死”收場的,難怪秦祥兒耿耿於懷。

王言卿問:“她查到了嗎?”

“她今日在詔獄裏交代,她東拼西湊查到一些痕跡,但是並不確定是張太後。她扮鬼去嚇張太後,只是想知道姐姐之死到底和張太後有沒有關系。”

結果無需多言,張太後被嚇成那樣,顯而易見和她脫不了幹系。

王言卿深深嘆氣,問起那件困擾了她很久的事情:“第一次她給崔月環下了藥,沒人看到她裝鬼之事。但後面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撞鬼,她一直在張太後身邊,怎麽在窗外弄出動靜?前夜我看得很清楚,她就在殿內,事發前趴在太後榻前睡覺。就算她能裝睡,但敲門聲和鬼叫聲分明是從外面傳來的,她一個人怎麽能分成兩半?”

陸珩緩慢摩挲王言卿的指根,聽到這裏,意味深長笑了笑:“誰說一定是人呢?”

王言卿呆住,陸珩正該解密的時候卻突然賣起關子來,晃了晃她的手說:“一看卿卿就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我擔心你在宮裏受委屈,特意教給你聯絡暗號,你卻一點都不在意。”

“沒有。”王言卿頗為委屈,忙辯解道,“我一直都記著,只是沒用上而已。”

陸珩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反問:“真的?那你怎麽沒注意到鳥叫聲?”

王言卿一時愣住,這時候她回想,前夜她出門的時候,沒看到人,但好像確實有鳥飛過。

陸珩見她明白了,笑道:“你不喜歡鬥雞走馬那些玩意,自然不清楚,鳥市上有一種上乘的鳥,叫鷯哥,聲音清脆,擅學人語。要是教得好了,它能學會十來種指令。”

王言卿慢慢將整件事聯系起來,秦祥兒查明姐姐的死因後,懷疑是張太後下的手,所以想扮鬼詐她。秦祥兒是女官,張太後吃不完的糕點由她處置,秦祥兒挑了崔月環喜歡吃的點心,在裏面下了昏睡的藥,哄騙崔月環吃下。崔月環當夜果真睡死了,秦祥兒穿上女鬼衣服去嚇張太後。秦祥兒和秦吉兒是姐妹,披散頭發再加上光線昏暗,幾可亂真,張太後看到後以為是秦吉兒顯靈,被活活嚇暈過去。

之後張太後像瘋了一樣見人就罵,秦祥兒看在眼裏,越發確定殺害她姐姐之人就是張太後。可笑張太後殺了一個年輕美麗的宮女,卻連對方的名字都沒記住。但凡張太後知道那個女子叫秦吉兒,就絕不會將名字明顯有淵源的秦祥兒放在自己身邊。

秦祥兒終於確定了真兇,之後,她便不必親自冒險。她光明正大地待在太後身邊,等所有人睡著後,她悄悄吹哨子,將鷯哥喚來,讓鷯哥模仿人聲。如果裏面的人推窗或者外面的錦衣衛闖入,鷯哥自然會振翅飛走,根本不用秦祥兒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