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條件(第3/4頁)

陸珩將袖中的折子呈上,說:“這是臣整理出的趙淮貪汙名冊,請聖上過目。”

太監從禦台上跑下來,從陸珩手裏接過奏折,雙手送到上面。皇帝接過,看了一會,合上時臉上已然帶了怒色:“趙淮身為三品大員,竟敢貪汙枉法,勾結太監,侵占耕田,這是完全不將祖宗的規矩看在眼裏啊。”

洪武皇帝這輩子最恨當官的,對地主、貪官、太監深惡痛絕,明令太監不得參政。趙淮家裏搜出來東西對於在朝官員來說,當然不能說少,但也沒有多到讓人意外,可是皇帝一開口就將趙淮的罪名定了,條條正中洪武皇帝的忌諱。

台下官員肅然,他們都明白,皇帝把調子定這麽高,這是要發作大的了。短暫的寂靜後,文官班中傳來一聲咳嗽,張敬恭出列,拱手說:“皇上,趙淮任禮部侍郎,既不主事也不掌權,怎麽敢勾結內宦呢?臣懷疑,趙淮之所為,皆是有人指使。”

一語激起千層浪,有張敬恭開頭後,其他文官也次第開炮,硝煙味馬上濃郁起來。但這些和陸珩沒什麽關系了,他慢慢走回自己的位置,肅容垂手,臉上畢恭畢敬,心裏已經走起神來。

他很明白自己的作用。他是一柄刀,負責為皇帝排憂解難,在皇帝需要罪名的時候把罪名拋出來。至於罪名如何定,有誰獲罪,那就是張敬恭的事情了。

陸珩漫不經心聽完後半場罵仗。這群文官是真的能罵,站在寒風中唾沫橫飛罵半個時辰,竟然都不覺得口渴。終於,皇帝的忍耐也到達極限,他沉下臉,正罵得忘乎所以的言官見狀趕緊收聲,退回隊列。內侍上前,唱道:“有事起奏,無事退朝。”

無人應話,早朝終於能告一段落,鴻臚寺官員唱“奏事畢”,清脆的鳴鞭聲傳來,皇帝起駕回宮。等聖駕走後,文武百官才悄悄松一口氣,陸續往外走去。

龐大的隊列散開,逐漸成為三三兩兩的小團體。陸珩轉身才走了兩步,就被背後一個聲音叫住:“陸大人。”

陸珩回頭,看到傅霆州陰沉著臉朝他走來。陸珩嘴角淡淡勾起笑,問:“鎮遠侯有什麽事情嗎?”

傅霆州停到陸珩身前,連面子情都懶得做,直接問:“陸大人沒什麽話對我說嗎?”

陸珩含笑反問:“鎮遠侯想聽什麽?”

還裝傻,傅霆州深吸一口氣,盡量平靜地問:“月初家妹在西郊受襲失蹤,至今已十六天,下落不明,音訊全無。陸大人手眼通天,不知道陸大人是否有家妹的消息?”

他終於舍得挑明了。陸珩心中嗤笑一聲,無辜而無畏地迎上傅霆州的視線:“傅老侯爺共有一嫡三庶四位孫女,前段時間傅家小姐出門置物,似乎都在。我實在不知,鎮遠侯指的是哪位妹妹。”

傅霆州忍無可忍,沉著臉呵道:“陸珩!”

現在還在宮裏,周圍全是散朝的官員,傅霆州厲聲叫陸珩的名字,立刻引來許多注目。陸珩笑容不變,頂著眾多打量的視線,從容看著傅霆州:“鎮遠侯,這是宮裏,我奉勸你注意點。”

傅霆州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他不能自亂陣腳,卿卿還等著他去救。傅霆州勉強冷靜下來,說:“陸大人不必和我裝糊塗,那天到底發生了什麽,你我心裏都有數。陸大人按兵不動這麽久,不就是等著這一天嗎?難為陸大人耐心好,陸大人有什麽條件,直接說吧。”

這些話其實不應當在大庭廣眾之下說,而且這是皇宮,處處都是皇帝的眼睛,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但傅霆州卻不,偏要在這種地方和陸珩攤牌。陸珩剛辦完一個大案,正值風口浪尖的時候,傅霆州和陸珩的動靜必然會驚擾其他人,就算大家不知道他們二人的對話,回去後也免不了打聽,陸珩總不能再裝死下去了。傅霆州要用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逼陸珩交人。

十六天了,傅霆州坐立不安,幾乎連一刻鐘都沒法忍了。他違背武定侯的告誡,公開和陸珩叫板。他已無力去算計得失,只要卿卿能回來,條件任陸珩開。

傅霆州痛恨陸珩,但更恨月初的自己。如果可以回到過去,他一定把那個罔顧卿卿意願、逼卿卿出門上香的自己痛揍一頓。他為什麽坐視侯府的人怠慢卿卿,為什麽鬼迷心竅同意了母親的話,為什麽忘記了卿卿的生辰?如果那天他沒有出城上香,而是陪卿卿過生日,那現在什麽都不會發生,卿卿還留在他身邊,陪他一起準備過年。

交叠的軍權,不斷擴大的大禮議,首輔和次輔日漸激烈的鬥爭……風波一陣比一陣兇險,傅霆州為了維持鎮遠侯府的平衡,這段時間可謂心力交瘁。可是等回府後,放眼望去,偌大的侯府竟沒一個人能聽他傾訴。如果卿卿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