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過年

皇帝身邊的張佐過來了,傅霆州只能收了話,目視陸珩往宮裏走去,暗暗咬緊牙關。

陸珩,這件事還沒完,他不會放棄的。

陸珩隨張佐走出傅霆州的視線範圍後,才壓低了聲音,問:“今日天寒,聖上龍體可安?”

和其他臣子比起來,陸珩算是最常見到皇帝的人了。但他再頻繁進宮,也比不上太監全天留在皇帝身邊,掌握皇帝衣食住行。陸珩這話可以理解為關心皇帝身體,也可以理解為打聽皇帝動向,只看張佐怎麽想。

張佐笑了笑,說:“陸大人時刻掛念聖安,實在是忠臣棟梁。聖上近日服了邵天師新進的丹藥,精神比前幾日強多了,就是今日早朝上得久了,許是吹了風,回來有些咳嗽。”

陸珩淡淡點頭,眸中若有所思。他的神情變化轉瞬即逝,陸珩很快換上笑臉,對張佐道謝:“多謝張公公。前段時間下面人從江南送來一些古玩,說是紅玉做的,價值連城。我不懂這些,改日,勞煩張公公幫我品鑒一二。”

張佐一聽臉上就笑開了,他攏住嘴角,推辭道:“陸大人見多識廣,雜家哪敢班門弄斧。”

“張公公這話就見外了。”陸珩說,“公公在皇上身邊伺候,見識過多少好東西,眼界豈是外人能比?我許多地方顧及不及,還勞煩張公公指點。”

張佐臉上的笑終於放開了,手攏在袖子裏,虛虛對陸珩拱了拱手:“陸大人客氣。既然陸大人用得上雜家,雜家便鬥膽了。”

陸珩微笑,說:“多謝張公公。”

有了紅玉這個插曲,接下來兩人的氛圍十分融洽。很快,乾清宮到了,張佐小碎步進入宮殿,停在東暖閣外,行禮道:“皇上,陸大人來了。”

裏面傳來皇帝的聲音,張佐側身,對陸珩說道:“陸大人,請。”

陸珩對張佐微微示意,隨後就緩步入內。皇帝已經脫下朝服,換上了道袍,瞧見陸珩,他很和氣地招呼道:“你來了。”

陸珩對皇帝行禮,照例說問安的話。皇帝沒有浪費太多時間,就直入正題:“趙淮到底是什麽情況?”

陸珩就知道皇帝叫他來是為了這件事。路上陸珩就想過了,他沒有停頓,清晰流暢又條理分明地將趙淮家的情形復述了一遍。他在早朝稟報時會適當地省略,可是單獨面對皇帝時,他事無巨細,把所有查到的事情都和皇帝說了一遍。

皇帝需要的是事實,至於真假,皇帝自己會判斷。

陸珩說完後,皇帝沉吟了一會,問:“趙淮怎麽突然就松口了,你是怎麽問出來的?”

錦衣衛名聲跋扈,但是能在錦衣衛裏長久活下來的,沒一個是只知道仗勢欺人的莽夫。陸珩敢直接帶著人去搜趙淮的家,必然是握住了什麽底牌。

陸珩心想皇帝果然多疑,不光要知道查案結果,更要知道他們是怎麽查出來的。陸珩極短暫地停了一下,轉瞬便作出決定。他帶王言卿去詔獄問話不可能瞞過所有人的耳目,皇帝遲早都要知道,別人說,不如他自己說。

何況,今天傅霆州這個蠢貨把他堵在承天門,恐怕皇帝已經知道了。陸珩作出決定後再不猶豫,從容說道:“不是臣,是一個女子問出來的。”

皇帝見慣了稀奇古怪,聽到這裏,都不由挑了下眉:“一個女子?”

“是。”陸珩道,“她天生擅長識別表情,能根據細微處的變化判斷出真實情緒,從而推斷此人有沒有撒謊。審問趙淮,包括臣之前在保定查通奸案,都是她從旁協助。”

皇帝第一次聽說這種能力,他心生好奇,問:“你從哪裏找來的奇人異士?”

陸珩微妙地停頓片刻,一臉平靜地開口:“是傅霆州的養妹,前些日子她走失,恰巧失去了記憶,臣就將她收留下來了。”

皇帝怔了下,緩慢眨了眨眼睛,道:“失憶?”

“是。”一旦說出第一個字,後面的話便十分輕松,陸珩面不改色,說道,“而且,她似乎將臣誤認成她的哥哥了。”

饒是皇帝歷經大風大浪,此刻都有些說不出話了。他看著陸珩,陸珩也坦然站在殿中,任由皇帝打量。

皇帝沒什麽道德約束,善惡於他只是一句空話。世界上的人對皇帝而言只分為兩種,一種是對他有用的,一種是對他有妨礙的。便是皇帝這種人,聽到陸珩辦的事,都覺得太缺德了。

皇帝很好奇,問:“傅霆州知道嗎?”

陸珩搖頭,意有所指說:“他現在還不知道。”

皇帝一聽就明白了,前段時間陸珩和傅霆州的反常也迎刃而解,今日傅霆州攔住陸珩,估計便是為了此事。皇帝點點頭,說:“你自己看著辦就好,不要耽誤了辦案。張永家財萬貫,絕不止趙淮這五千兩黃金,牢裏那幾個你再審審,說不定還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