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貪汙

冬夜冷肅,寒風呼嘯,夜幕看不到邊際,黑壓壓的令人心悸。在一片深沉的黑暗中,一個女子提著燈,掀簾而出,驚擾了一地嚴霜,黑暗像潮水一樣從她腳邊退去。

世界都是黑沉沉的,唯獨她身邊帶著溫暖和光亮。她看到陸珩時眼睛自然而然漾起笑意,柔聲說:“二哥,你回來了。”

陸珩的心在這樣的寒夜中似乎也融化了一瞬,臉上不知覺帶出笑意:“你怎麽沒披衣服就出來了?外面冷,快回去。”

王言卿怕來不及,沒有罩披風,只穿著室內的家常衣服就出來了。王言卿說:“只有兩步路,沒關系的。”

陸珩攬住她的肩膀,強行帶著她轉身,將她推回屋內:“只有兩步路也不行,很多病根就是這樣一點點積累出來的。”

陸珩和王言卿回到屋內,他看了眼飯廳,問:“你還沒用飯?”

王言卿將燈籠交給侍女,上前來幫陸珩解鬥篷:“我下午睡前吃了幾塊點心,醒來後沒胃口。”

陸珩的鬥篷大而重,王言卿得用力抱著才能不讓鬥篷墜地。她將領子上的碎雪粒拍開,仔細折疊下擺,陸珩看到王言卿的動作,說:“不用疊了,交給丫鬟就行了。”

王言卿搖搖頭,依然將鬥篷對折疊好,整整齊齊放入侍女的托盤中。他們兩人到八仙桌邊坐下,丫鬟輕手輕腳上菜、撤食盒,王言卿提起茶壺,用水燙了下杯子,這才倒了盞熱茶,放到陸珩身前,問:“二哥,梁榕的案子順利嗎?”

陸珩手握住茶盞,緩慢說:“自然順利,已經送去讓陳都指揮使復核了,如果都指揮使沒有意見,這樁案子就可以定了。”

陸珩口中的陳都指揮使是陳寅,也是從興王府跟來的舊臣,是錦衣衛最高負責人,總管錦衣衛。王言卿悄悄瞥了陸珩一眼,小聲問:“二哥,這畢竟是陳大人曾經敲定的案子,我們私自重查,真的沒關系嗎?”

陸珩笑了,慢條斯理轉動茶盞:“查案能者居之,這確實是一樁冤案錯案,平反有何不可?安心吧,這些事我心裏有數。”

王言卿見狀,便也不再說了。她發現二哥雖然時常笑,但遠比那些板著臉的黑臉大漢可怕多了。他絲毫不掩飾自己的野心和手段,鋒芒畢露,蠢蠢欲動,才二十二歲,就敢公開挑戰他的上級和前輩們了。

這樣的人,王言卿不知道該欽佩他膽大心細,還是該擔心他過剛易折。

陸珩喝了盞茶,身體差不多暖過來了,才開始動筷。這頓飯還是按王言卿自己的口味安排的,她咬了兩口菜,發現陸珩夾菜的次數非常平均,每一碟菜基本都夾一樣的次數。她輕輕咦了一聲,問:“二哥,這些你不喜歡嗎?”

“沒有。”陸珩否決,反問道,“你怎麽這樣問?”

“我看你夾菜的次數都一樣,像刻意算過,還以為你不喜歡。”王言卿坐正了,認真道,“是我疏忽,忘了問二哥喜歡什麽。”

陸珩搖搖頭,淺笑說:“不用管我,我並未有心算數,只是習慣了。”

王言卿輕輕偏頭,覺得很稀奇:“這還能習慣?”

“小時候父親為了磨我的性子,讓我學下棋,慢慢的就習慣注意身邊的數字。其實沒什麽分別,你不用在意。”

別說,陸珩這種人,一看算數就很好。王言卿好奇問:“二哥如果天生對數字敏感,那打葉子牌豈不是很厲害?”

陸珩聽到笑了,慢慢點頭:“也算能取巧吧。不過我很少玩這些。”

王言卿完全能理解,陸珩要是真用心,算牌一定非常厲害,誰和他打都打不過,久而久之,自然沒人願意和他玩了。王言卿說:“葉子牌不過一樣閑暇時的消遣,二哥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自然不會在這些東西上浪費時間。”

王言卿說著給陸珩盛了碗湯,陸珩接過,似笑非笑睇了她一眼:“在我面前,沒必要說這些奉承話。”

“哪裏是奉承話,明明是實話實說。”王言卿說完,臉色微正,問,“還沒問二哥喜歡吃什麽,以後我讓廚房安排飯菜,也好知道分寸。”

她還是鍥而不舍想迎合陸珩的口味,陸珩想了想,說:“我沒什麽偏好,你按自己喜歡的安排就好。非要說的話,我更傾向口味淡一些的飯菜。”

王言卿頷首,默默記下:“也對,二哥祖籍安陸,自然喜歡清淡的。”

“倒也不是這個原因。”陸珩抿了口湯,慢悠悠說,“因為口味淡的菜,不容易下毒。”

王言卿聽到無奈,嗔怪地看向陸恒:“二哥,你又開玩笑。”

陸珩對她笑了笑,並未反駁。王言卿看著陸珩的表情,嘴邊的笑容一點點變淡。

她意識到,陸珩是說真的。王言卿知道陸珩疑心重,可是,他竟然連在自己家裏都不能放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