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良藥

二哥。

陸珩低頭,就這個姿勢定定看著王言卿。她皮膚又細又白,像瓷器一樣,這麽近都看不到瑕疵。她下唇有一排牙印,有一個地方咬破了皮,正細細地滲血。

她唇色蒼白,那滴血像雪地上的紅梅,充滿了誘惑力。陸珩看著那滴血,盯了好一會,慢慢直起身。

在睡夢中都喊著二哥,陸珩可不覺得她惦念的那個人是自己。他站在榻邊,不知道和誰說話,緩緩道:“你夢中都記著他,可惜,他卻要另娶佳人了。”

陸珩頗想轉身就走,讓她心心念念的真二哥來管她,但看著她雪白的臉色,虛弱的氣息,到底不忍心。可能是他以己度人吧,他還是覺得,正常身體周期不會痛成這樣,萬一真中毒了呢。

·

一個郎中眼睛蒙著布,手臂被一個人拉著,在寒風中左拐右拐。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只覺得轉了好幾個彎,都繞的他頭暈。在他徹底暈掉前,終於邁進一道門檻,聽到身邊的人說:“可以解開了。”

郎中長松一口氣,趕緊解開布條。他眯眼等了一會,終於適應了外面的光線。

入眼是一個屋子,周圍擺設工整,卻沒什麽人氣。次間榻上坐著一個男子,一身暗青色曳撒,腳上蹬著皁皮靴,雙腳放在腳踏上,顯得腿尤其修長。郎中只掃了一眼就趕緊低頭,心知這就是今日請他過來的主人。

他本是一個普通郎中,今日突然來了一位做便衣打扮的高大男子,說他家主子請他去看病。郎中行醫這些年見了許多人,一眼就認出來這個男子有功夫在身,不是行伍中人也是看家護院。

郎中本以為是某位貴族看診,沒料到他一出門就被送上馬車,然後蒙著眼睛,不知道繞了多久,暈乎乎落地後又走了很遠,才終於見到主人。看剛才的陣仗,這絕不是普通富戶,他垂下眼睛,不肯多看一眼,盯著地磚問:“官人,請問您要看什麽病?”

陸珩已經將王言卿抱回床榻,他朝裏間指了指,說:“不是給我,是給她診脈。”

郎中壯著膽子朝裏掃了一眼,只見屏風拉攏,床帳四合,連後方的人影都看不清。郎中心知這多半是位女眷了,他給陸珩拱手,就小碎步朝屏風後走去。

陸珩也跟去床前,他從床帳中將王言卿的手拿出來,墊了張絲帕,示意郎中診脈。郎中上前時無意掃了一眼,只看到一截纖細的手垂在床沿,白皙細膩,宛如美玉。郎中不敢再看,耷拉著眼睛,隔著絲帕按住對方脈搏。

他診脈時,那位看著就不好相與的男子站在旁邊,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郎中背後汗都要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集中注意力聽脈,漸漸也忽略了陸珩的存在。

郎中擅長婦人和小兒病,城中無論貴賤,婦人生病總會來他這裏抓藥。郎中切了一會脈,臉色越來越沉重。他放下手,肅著臉問:“能否換另一只手。”

陸珩沉沉看著他,沒做聲,坐到床沿邊,撈起王言卿另一只手,輕輕放到床帳外。郎中又按了會,陸珩仔細盯著郎中的表情,問:“她怎麽樣了?”

郎中收回手,拈了拈胡須,一臉凝重道:“夫人這病,看的實在太遲了。”

陸珩將王言卿的兩只手放回被子,合攏床帳,說:“郎中有什麽話,出來說吧。”

郎中跟著陸珩走到外間,任陸珩是什麽身份,在病患面前也要乖乖聽他的。郎中很快忘了對陸珩的忌憚,噼裏啪啦數落道:“既然知道她宮寒,怎麽還給她用昏睡的藥?”

陸珩微微挑眉,用藥?他想起王言卿不正常的沉睡,她都痛得無意識咬唇,卻依然牢牢睡著,連他抱她換了地方都沒有蘇醒。看來,並非她睡得死,而是用了藥物。

這顯然不是陸珩吩咐的,多半是王言卿痛得受不了,就讓廚娘煎了湯藥,一碗入腹後直接昏睡過去,省得受疼。她連人都記不得,卻知道抓什麽藥,可見以前常做這種事,已經成為本能。陸珩沒有反駁,問:“這種藥傷身體嗎?”

郎中一聽,簡直要氣死了:“你是她的夫婿,連這種藥傷不傷身體都不知道,就敢讓她服用這麽多年?宮寒要仔細調養,靠狼虎之藥只能治標不治本。一次疼得受不住就用藥扛過去,第二次更疼,只能用更多的藥,一月月拖下來,宮寒只會越來越嚴重。”

陸珩已經許多年沒有被人數落過了。他迎頭挨了一頓並不是自己所為的罵,也不好反駁,只能默默忍下,問:“她為何會宮寒?”

郎中真是越聽越氣:“你什麽都不知道,怎麽當人家丈夫的?我看她脈象,應當生來就是偏寒性體質。但女子大多體寒,平時多注意飲食保暖也沒事。她宮寒這麽嚴重和體質沒關系,而是後天落下的病根。應當是以前月事期間泡過冷水,邪寒侵體,從此就留下經期腹痛的毛病。夏天還好些,冬日稍微受寒,經期就疼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