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第2/3頁)

就像她現在雖然疼得不行,小腿抽筋,害怕恐懼與撕裂的痛意齊頭並進,依然無法阻止一個母親的決心。

賀蘭霆在朝會之後就跟其他大臣一起,按照慣例去了議政堂。

屋內大概某個角落開了窗,他聞到了雨水的氣息,夾雜著爐香的味道,令人心緒浮躁,郁郁生悶。

上頭在說話,崔櫻的阿翁崔晟也在。

還有顧家,他的外祖,他們年紀相當,氣質上來看很容易分辨誰是文臣誰是武官。

崔櫻就有典型的崔家人的氣質,又與其他精明的崔家人不同,像在竹林裏落地生花的藤蔓,只是生在一片茂密的竹林窩裏而已。

她不是鋒利的,更柔軟一些。

賀蘭霆知道他不應該在議事的時候走神,但可能因為在崔晟那挖掘到了,曾在崔櫻身上見過的特質,他嗅著悶燥濕潤的雨水氣,情不自禁就頻頻掛念起在家中的崔櫻。

他們最近幾乎都沒有同房過,沒有睡在一起的機會,長嬴的氣候逐漸升高,崔櫻對床榻上多一個人睡在她身邊的事充滿了抗拒。

她脾氣真的有點大了,忍受不了有多余的動靜,就算賀蘭霆半夜偷偷過來在她身旁合衣而躺,但凡被崔櫻發現了,她就會毫不猶豫地指使他走,仿佛他在那裏多待一刻她都無法忍受。

賀蘭霆摸著腰間修補過的環佩,冷不丁輕嗤了一聲,以表達自己對崔櫻做派的不滿。

他的忍耐就如同放在火上煎熬的茶水,逐漸接近沸騰。

周圍忽然沒了說話聲,空氣一輕,賀蘭霆對上賀蘭燁章的眼神,眼睛眨了下,面不改色地收攏神遊中的思緒,當做無事發生。

然而他背後多了道被忽略過去的腳步聲,傳話的總管態度小心翼翼,傳遞的消息如同一聲驚雷在賀蘭霆耳邊炸響。

議政堂的椅子看上去像是被一道猝然起身的衣擺掃翻在地,屋內反應較慢的其他人在那道身影倉促離去後,保持了一小片刻的鴉雀無聲。

緊跟著又有人迅速站起來,向座上的人請示離開……

方守貴仰頭望著天幕,早上來看以為今日同昨一樣天色明朗,可現在卻暗得叫人惴惴不安,烏雲密布,悶熱不已。

屋裏頭,寬慰叫嚷聲再多,也遮蓋不住太子妃的痛呼聲,這讓外面守著的下人跟著心思虛浮,面若戚戚,一片愁雲慘淡。

距離崔櫻進去已經過了半個多時辰了,還不見結果,方守貴雙手緊張地交握,一轉身就看到了不遠處身形明顯變得焦急,從宮裏趕來的賀蘭霆一行人。

他身邊還跟著一位上了年紀,模樣眼熟文質氣很濃的老臣,步履匆匆,隨從還在叮囑他要小心腳下,但顯然這位宰輔大人根本無心去聽這些閑話。

他面色凝重,明眼看得出來十分焦心,竟在賀蘭霆張嘴時搶先開口問:“太子妃現在如何。”

問話的是崔晟,方守貴卻對上一雙咄咄逼人淩厲可怖的黑眸,太子此時不消說,大概有恨不得將他們這些下人千刀萬剮的憎意,一想到死到臨頭,方守貴肥胖的身軀頓時佝僂下來,面色一下蒼老了許多。

崔櫻在屋裏叫得越慘,屋外人聽得就越是揪心。

賀蘭霆周身的煞氣更是濃稠如墨,他聽著崔晟跟方守貴的交談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崔櫻所待的屋子。

她本不該是今天這麽突然的日子發動生產的,他給她請了多少個禦醫來看,就有多少禦醫清楚太子對太子妃和她肚裏的子嗣多看重。

女子十月懷胎乃是常理,就算賀蘭霆不懂醫術也知道這種常識,更何況對崔櫻真正生產的日子,禦醫們都已經算了出來。

還早,還差兩個多月。

本來崔櫻應該安心順利的待產的,可她卻因為賀蘭妙善的到來,被迫提前了。

她的叫聲,不,應該說是充滿痛苦的哀嚎,到最後因為體力的流失,變成了腔調冗長無力的嘶啞呻吟。

如果說赤侯山被困,他不能直面感受崔櫻經歷的磨難,那麽現在,他透過緊閉的房門,光是聽她的聲音都能感到疼。

賀蘭霆這時候冷靜得不可思議,他眉峰之間多了條凹陷下去的皺褶,他不知旁人看他的眼神滿是驚恐畏懼,薄情唇微張,“妙善呢,把她給孤拖過來。”

他以前聽說過一種很古老原始的催生法子,就是在孕婦長久不下生不出孩子時,用血祭祀掌管生育之道的神仙,這種迷信傳聞賀蘭霆從來都嗤之以鼻,可賀蘭妙善迫害崔櫻提前生產違背了常理,她就有罪,她該償罪。

崔櫻在裏面生產哀叫,她疼啊,她好像知道崔晟來看她了,疼得有些神志不清地呼喚她阿翁救救她,大母救救她,翻來覆去喚了個遍,卻沒有提一個字不想生不願意生。

賀蘭霆等了又等,直到賀蘭妙善如爛泥一般撲倒在他跟前,他都不曾聽見崔櫻呼喚他的求救聲,她的心中仿佛除了崔家人,空不出多余位置,裝不下他一個賀蘭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