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崔玥躲在廊柱後,畏懼地窺探那一抹步入小徑很快被草色掩蓋的修長背影,目睹賀蘭霆一行人的離去。

對方出來的方向,一看就知是崔櫻的院子。

崔玥想不通,到底是什麽讓崔櫻好命,能在嫁給顧行之後,又離昏嫁給太子。

她何德何能。

與她交好的張嵩瑾就如同失蹤了般,與她斷了往來聯系,崔玥向自己外祖家的表姐妹打聽,倒是聽到一點駭人的消息。

原本張嵩瑾不願意做大了她許多歲的侯爺的填房,家中就為她另擇了一門親事,結果她竟也不願意,反而與人私奔了。

私奔未果又被捉回去關了起來,後來怎麽樣就不得而知了,總之張家對內對外都吩咐過不得提及這件事。

有傳言說,她失了身被塞到了侯府做妾,不見天日。

也有傳言說她誤食了毒藥,被毒啞了。

還有傳言說……

遙想當初,崔櫻跟太子有私情的事,還是透過張嵩瑾身邊的婢女口中傳進她耳朵裏的。

崔玥時隔這麽多日,聯想到後來太子對她包含冷漠煞氣的眼神,如醍醐灌頂般心裏涼颼颼的,整個人噤若寒蟬。

想必她們早就被記恨上了,她躺在病榻上,被人警告,被惡疾纏身兩個多月,幾乎夜夜噩夢不斷,有段時日差點挺不過來,以至於後來在府裏碰見崔櫻,都對她退避三舍。

如今就是崔櫻跟太子要成昏了,偶爾出現在崔家,崔玥都不敢再對賀蘭霆抱有另外的心思。

那位儲君看旁人的目光沒有一絲憐憫。

“太子大昏,乃是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宅院裏,管事讓人給外頭灑掃的下人派貼著喜字的賞賜之物,“這都是賞你們的,爾等都沾沾喜氣。”

“還有誰沒有?都過來領賞。”

屋內窗戶邊,飛出一道殘影,花瓶碎片四濺,引得差點被砸到的下人跳腳避開。

一張憤世嫉俗的臉,被長久的身孕毀去了往常紅潤的光澤,變得蠟黃而憔悴,管事被樊懿月怨毒的眼神盯著,“夫人發什麽瘋?”

而今沒了太子關心,私宅的下人不知是不是得了吩咐,對樊懿月也沒了往日的恭敬。

“我要見太子。”

“太子在宮裏成昏呢,這麽大的喜事,夫人沒聽見嗎?”管事踢開面前的碎片,從身旁隨從的籃子裏隨手拿起一提包裹好的蜜餞,外面一層油紙上貼的大紅的喜字格外刺眼。

管事走到窗邊,嬉笑兩聲,遞給樊懿月,譏誚道:“夫人也想沾沾喜氣嗎?”

樊懿月憤怒地拍開那袋吃的,恨意十足,咬牙切齒道:“你這下賤的東西,敢戲弄我。我要見太子,讓我出去,我要見太子!”

管事渾不在意,依舊嬉笑著說:“夫人還是安心等待生產吧,太子今日大喜,正和太子妃成昏,哪有空來看你。怎麽,您還做著太子妃的夢呢?”

樊懿月驚怒交加,瞪大雙眼,一口氣吐不出來又咽不下去,沉沉地堵在喉嚨裏。“你,你們……”

從她被困在這座宅子裏開始,就沒再接觸過外界一天。

開始還好好的,後來就全然不受控制了,與她期待中的日子越來越不一樣。

賀蘭霆仿佛將她徹底遺忘在了這,顧家也不管她了,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裏面的消息送不出去。

每天不是這些令人厭憎的下人,就是走不出去的宅子,樊懿月快瘋了。

而她什麽也做不了,這些人根本不聽她的命令,好像她成了沒用的物品,唯一的價值就是在等她生下肚子裏的孩子。

生下孩子以後呢?賀蘭霆還會娶她嗎?

樊懿月如今已經不敢奢想了,她怎麽都想不到等了這麽多年,算計了這麽久,竟然等待的,是賀蘭霆另娶他人的消息。

為什麽不是她呢?

當初她要成親的時候,賀蘭霆為什麽不像他對崔櫻那樣,逼迫張嵩墨和她離昏呢。

為什麽皇後不出面阻攔,竟然甘願讓賀蘭霆娶一個嫁給過別人的婦人。

是因為她沒有娘家,是因為她家道中落,不像崔家能給太子帶來益處嗎。

樊懿月越想神色越渾渾噩噩,她被騙了。

賀蘭霆給了她一個錯誤的信息,一個她以為離了昏,對方真的就會跟她再續前緣的錯覺。

什麽側妃,都是騙人的,她所有的試探回想起來,都未曾得到對方的親口允諾,是她太囂張,太得意,誤以為親眼所見賀蘭霆那般冷待崔櫻,足以證明崔櫻不得他歡喜。

實則都是假象,假象……

“他騙我……”樊懿月陡然眉頭狠皺,面露痛苦地抓緊窗沿。

她早說過肚裏的孩子留不得,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應該早早就墮掉,可惜如今都晚了。

樊懿月受了刺激,肚子竟在此刻發動了。

管事預感不妙,忍不住往裏探頭看去,一眼瞥見地上忽地流出一灘水漬,頓時驚慌無比。“來人,叫產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