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意志幹擾

紡織坊是個地方,顧名思義,應該是與紡織是分不開的。

這個坐落在白雲港南郊的偏僻地段,紡織、漂布、看布、染布、行布成為了這裏的主流。在其它地方找不到的緞子,這裏種類繁多,甚至能弄出不少花樣兒,就連織緞的機器都有一百多種名目,海量的原料和成品、堆積如山的倉庫、川流不息的馬車,各大工廠黑作坊交織密布,形成了一片龐大的紡織業聚集地。

這一類的地段,自然少不了數量巨大的紡織女工,嗯,也少不了相應的需求,比如藥堂。

“這麽說,金雲英看的是婦科?”

青苔遍布的石橋上,坐在蒸汽汽車裏的顧孝仁稍稍皺了皺眉。

倒不是某個婦科大夫不務正業搞起了殺人奪寶影響了他的心態,而是橋下散發的味道實在是太難聞。

大量的紡織廢水排泄渠道接連著河溝,導致這條小河都變成令人作嘔的黑褐色,就仿佛灌了陳醋的腐敗酸菜缸子,那種難以言喻的味道讓每個路過石橋的行人都忍不住加快腳步離開這裏。

敞篷的汽車並不封閉,難以阻礙這種味道,但好在汽車的速度終究比行人的腳程快,汽車越過六十余米的石橋,漸漸拐進了逼仄的小巷。

兩人老遠就看到了一家雜貨鋪子前的熟悉身影,佇立眺望,神情專注。

汽車停在鋪子前,顧孝仁與許婉姿下了車。

而那熟悉的身影也迎了過來。

嗯,然後擦肩而過,疾步走向那輛車。

仔細打量。

“呵呼——褪!”

他哈了口氣,然後吐了口唾沫,攥著袖口,一絲不苟,仔細擦著那輛沾滿了汙跡的蒸汽汽車。

陳丘頓動作迅捷,效率奇高,顧孝仁懷疑他要是給人刷車,一天能頂別人七天的工作量。

就這樣持續了至少五分鐘。

直到車子鋥鋥發亮,上面纖塵不染,五大三粗的陳丘頓才抿了抿發幹的嘴唇,脫掉了半個臟兮兮的外套。

這個時候,他仿佛看到了漂亮的親兒子似得,滿足的打量著自己的汽車。

“搞定。”他打了個指響,轉身招呼著:“進去吧孝仁,還有婉姿。都在裏面,就等你們兩個了。”

“哦。”

看著陳丘頓率先走了進去。許婉姿則是捋了捋發絲,沖著顧孝仁疑惑道:“陳武官以前就是這個樣子嗎?”

“不是。”顧孝仁似乎想到了什麽:“他這是病。”

“病?還有這種病嗎?”許婉姿愣了下。

“估計,是一種後遺症吧。”

顧孝仁看了陳丘頓的背影一眼,邁步跟了上去。

他沒有詳細解釋,因為他懷疑,陳丘頓是被超凡層面的“意志”所影響了。

眾所周知,邃古文獻的發掘與超凡者的存在至少都有幾千年了,但在如此漫長的時間裏,超凡者是如何保證傳承不斷絕、並且依然能源源不斷誕生出新的超凡者的呢?

畢竟邃古文獻的數量是相對有限的,而且,誕生了唯一性的邃古文獻絕非死物,它們是覺醒了“意志”的存在,它們的“意識”與初代破譯者的性格息息相關,受到了初代破譯者的認知幹擾,幾乎是一種全新的智慧生命,還是一種任人塗鴉猶如白紙作畫的情緒延伸體。

這樣的智慧存在,在那些大量超凡者死去的年代,它們的下落又何在?又是如何在波雲詭譎的神話傳說中,保存自身的生命延續呢?

方法嘛,最簡單的當然是在找個新主人了。

顧孝仁這樣想著。

不過,在受到初代認知幹擾之後,又尋了一代又一代的新主人,就好像一張白紙染上了五顏六色的痕跡,這導致這些“意志”的情緒不再純粹,而是變得斑駁,甚至開始漸漸影響著下任持有者的生活習慣,嗯,長期以往,性情大變,嚴重一點兒的,大概就像走火入魔發瘋發狂了一樣吧。

反正顧孝仁倒是聽過不少這樣的例子,也親眼見過,這也是堂堂顧家嫡子顧孝仁為何會拋開所謂的家學淵源,反而遠渡重洋,在雲國大使館裏成為了一個遠離超凡的普通人的緣故。

畢竟鬼才會選那些老古董嘛,歷經萬千心都黑了,哪有五千這種新生者粉嫩可愛。

嗯,心理這樣想著顧孝仁卻明白,他可以這樣選擇是因為他有選擇的余地,但很多情況下,許多人是沒有選擇的自由的,尤其是某些特殊人員,比如說陳丘頓,比如說——許婉姿。

目光古怪的看了許婉姿一眼,顧孝仁忍不住搖了搖頭。

但這種莫名其妙的眼神卻讓後者摸了摸臉,然後狐疑的問:“喂,你幹嘛?這樣看著我,總感覺有些怪怪的。”她想了想,似乎曲解了什麽,然後就這樣瞪大了狹長的丹鳳眼,好像很吃驚:“你不會是後悔了吧?我告訴你,你說了不讓我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