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銀河落了嗎(第2/3頁)

“沒關系。麻煩您了。”

女孩遞回紙筆。

枯等將近一小時,她的聲音卻聽不出任何失落或惱怒情緒。

男服務員意外地看著。

風鈴聲再次搖晃,然後歸於靜寂。

宋晚梔對著空落的門口低了視線,轉回:“那杯茶的賬,請您幫我結一下吧。”

“啊?哦不用的,訂桌的先生提前說過,所有賬單記在他那邊,我們不能額外收您的錢。”

沉默一兩秒,她垂眼,睫毛輕覆過淺茶色的眸:“好,謝謝。”

“……”

男服務員沒來得及再說什麽,女孩轉身離開。

那道背影走得很慢,但門口那塊玻璃更窄,很快就再看不見。

“還看?”女服務員過來,叩桌,“魂兒都給你勾走了啊?”

“別瞎說。”男服務員咳嗽了聲,繼續擦櫃台。

“喲,還不承認?每次人家一來,你那眼神就差貼上去嘬兩口了,”女服務員撐著臉嘲諷,“那麽好看?”

“好看是好看,可惜。”

“可惜什麽?”

“你沒注意?”男服務員撇了撇嘴,低聲,“她是個瘸子,就是沒那麽明顯。”

“——”

窗外啼聲一寂。

風終於停下來,枝頭的鳥抖了抖潮濕的羽毛,銜起半簾雨青雲昧,撲棱棱地飛去街對邊的西墻內。

S大校園裏。

林蔭道上雨聲滴滴答答地敲著石磚,天不下了,樹還在下。

這會兒學校裏空蕩蕩的。明天才是正式的新生報到日,除了參加夏令營的新生,像宋晚梔這樣提前很多天領鑰匙到校的沒多少;老生們的返校時間被刻意往後推了幾天,免得亂。

宋晚梔抱著那個薄薄的快遞來的文件袋,慢慢走在樹下,純白的長裙像敗落的花瓣一樣垂著,洗得娟白的裙尾綴上了幾顆泥點。

她走得出神,直到顯示著“媽媽”的電話打進來。

“梔梔,回學校了嗎?”女人在電話那頭聲音輕柔地問。

“嗯,剛進校門。”

“今天你——”對面遲疑了會,“和他聊得,還好嗎?”

宋晚梔默然望了眼手裏的文件袋:“…嗯。挺好的。”

“好,那就好。”

女人很單純,四五十歲了也還是沒變。壞處是識人不淑,總是被男人們騙;好處也是好騙,所以很輕易就能相信和被安慰到,開始笑著囑咐宋晚梔注意身體之類。

還是那些每次電話裏都會聊起的話題,見不到的人總是百提不厭。

宋晚梔安靜地聽,也溫和回應。

通話走近尾聲,電話裏的女人卻例外地突然想起什麽:“梔梔,上次你外婆說的那個事,你去問過了?”

“什麽。”宋晚梔下意識問。

“就住她隔壁的老太太家的小孫子,不是也考在S大嗎?以前兩家來往過的,論村裏的輩分算遠房親戚呢。不過他家裏人都搬去P市那邊了,你找著問問,別不好意思,你外婆和人家老太太也講過的。你說你考這麽遠,有個認識的照應一下,總比自己沒親沒故的在那兒好……”

盧雅溫吞著聲絮叨。

宋晚梔卻慢慢停下來。

她停住的路旁是一排長長的宣傳欄,陳列著上一學年各院系的表彰名單。

她面前這幾塊歸屬信息學院的自動化系。那些五花八門的獎學金和競賽項目的表彰列表裏,幾乎每項都有同一個重復的名字,以及同一張兩寸照片。

照片裏是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比寸頭稍長一些的黑發,反襯得他膚色沁著冷淡的白。雙眼皮很深,開扇形,臥蠶飽滿。眉骨與鼻梁如青峰連綿一般完美勾連,由此輪廓深挺而立體,下頜折角流暢淩厲,勒得正顏與側顏都毫無死角地清雋。

侵略感很強的長相,於是明明慵懶也張力十足。

“說起來那個孩子叫什麽來著,”盧雅猶豫,“你看我這個記性,怎麽就給忘了。”

“江…肆。”

望著照片下的署名,宋晚梔輕聲念。

“哦,對的,是這個名。”盧雅松了口氣,又笑起來,“你找過他了嗎?他和你平輩,比你大些,見面記得喊哥哥……”

“找過了。您別擔心。”

樹下的少女眉眼溫軟地說著謊,轉身。烏黑纖細的長發被潮濕的夏天的風掀起來,輕拂過照片裏少年桀驁恣肆的眉眼。

雪白的長裙略微滯澀,慢慢走遠。

比大人們知道的都久。

她已經認識過他很多年……雖然只是單方面。

·

宋晚梔是這屆S大自動化系一班的學生,宿舍也分在女寢2號樓的第一個學生寢室,104間。

明天才是正式報到日,寢室裏4個床位空著3個。宋晚梔提前到校一個多月,早就習慣了寢室裏寂靜無人。

文件袋打開,倒出來是一只信封,褐色的牛皮紙質地,裏面薄薄一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