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祁寒沒料到,梁瑄會主動來找他。

“坐。”祁寒從辦公桌後起身,與梁瑄對坐在沙發兩側,“我本來打算下班後去看看你的。”

“嗯?”

“沈珩打電話來,說他不放心你,再加上...”

祁寒聲音頓了一下,眉尖蹙著,似乎有什麽難以啟齒的話僵在嘴邊,眼神裏隱約透著同情。

梁瑄笑:“哦,原來你也知道了。”

祁寒沒料到梁瑄如此灑脫,微微愣住,擡眼看他。

對面的人只穿一身極休閑的撞色黑白襯衫,領口松散,腰線緊收,黑色西褲勾出修長雙腿。

他右手插兜,神情舒展,眉目清雋,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重病纏身的病人。

“林深今早在病房看到你們了,我才知道...”祁寒聲音漸低,“抱歉。”

“既然得到祁律師的一句抱歉,那我是不是能用它來換個人情?”

祁寒失笑。

“梁瑄,這麽多年沒見,你的性格倒是直爽了不少。”

梁瑄展眉一笑:“都是同學,那我就開門見山了。”

“說。”

祁寒一貫喜歡跟直來直去的人打交道。

梁瑄把手從兜裏拿出來,掏出手機,展示給祁寒一張照片。

祁寒在看見芯片的瞬間,冷了臉色,看向梁瑄的眼神極為不善。

他微微攥了拳,眼眸輕眯:“這是什麽意思?”

“我要知道沈珩在查什麽。”

“不可能。”

“與華清金融中心有關?”

“不知道。”

“你們是不是在查華清涉及洗錢和非法交易的事?”梁瑄向前彎腰,手肘搭在膝蓋上,指尖輕觸,神色凝重,“你們查不到的,他們手段太隱蔽,根本沒有證據可以指認他們。”

祁寒搭了胳膊在沙發上,眼中神色玩味。

“梁瑄,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

“一般來說,知道內幕的只有兩種人。”梁瑄伸了兩根纖長冷白的手指,“一,同夥;二,受害者。”

祁寒眼神不善。

梁瑄又湊近,笑著問他:“祁律師,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祁寒從頭到腳打量著梁瑄那張清冷優雅的臉,要是再配上一副金絲鏡框,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斯文敗類。

所以他靠著沙發背,慢條斯理地回答。

“我從來不憚以惡毒忖度人心,所以,你已經在我的黑名單裏了,梁先生。”

梁瑄看他半晌,牽了個極淡的笑,還沒開口說話,對方就接著說道。

“可惜,沈珩那麽相信你,我又怎麽能當著他的面懷疑你?”

梁瑄唇邊的笑有一瞬的僵硬,他睫毛微顫,垂了眼,完全藏不住因為聽到這兩個字時眸光的動搖。

祁寒嘆口氣。

“你們兩個夠了吧?沈珩也是,做事四平八穩滴水不漏的人,一聽到關於你的事,亂得跟團毛線似的。今早你沒接他的電話,他一早上給我打了七八個電話,請我過去看看你,怕你昏倒在家裏沒人管。真是,還說好他家對外界完全保密的,可惜,一個未接來電,就暴露了一片銀河。”

梁瑄聽著祁寒的抱怨,悄悄彎了彎眼睛。

“...是嗎。”

“梁瑄,既然你知道華清的案子,你就知道沈珩他現在有多危險。”祁寒壓低了聲音,嚴肅道,“別添亂,等沈珩回來,我們整理好資料,就把證據移交出去。只是,就算費盡力氣破解了物證,人證還是難得。”

許久,梁瑄沉了一口氣,似是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我可以幫你們,但對應的,我也需要回報。”

祁寒坐直身體,挑眉示意他繼續說。

“保證我母親的安全。她現在還在ICU,等到轉出普通病房後,她肯定還會被那群人盯上,我需要警方保證她的安全。”

“我會盡力。”

梁瑄點頭,接著擡眼看著祁寒:“之後被起訴,能救我父親就救,救不了...就算了。”

祁寒略顯詫異。

“你們家不是...”

梁瑄不想再談過去的事,同情眼神和施舍安慰,他都受得夠了。

“最後。”他頓了一頓,冷硬的語氣放得很輕,“...請別告訴沈珩這件事。”

祁寒眉峰緊皺。

“就算我不告訴他,他難道自己不會去查?”

“那是以後的事了。等沈珩察覺到了,或許我已經...”梁瑄頓了頓,半闔的眼眸帶了一抹笑,甚至有些卸下重擔的慵懶,“反正,我可以替沈珩做這個中間人,證據我來找,華清要下手,也沖著我來。你有沒有緊急聯系電話什麽的?給我一個。”

祁寒臉上的表情一言難盡:“梁瑄,你怎麽比沈珩還要兒戲?自己的命一點也不在乎?該說你們兩口子是近朱者赤的凜然大義,還是近墨者黑的吊兒郎當?”

梁瑄極緩慢地閉上了眼,輕輕靠在沙發座椅上,過了很久,久到祁寒以為他不會再開口時,一道喑啞虛弱的聲音從他淺白色的唇縫間泄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