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許清叼著面包來到工位上,看見對面辦公室裏的門開了一道小縫,他的梁總監趴在桌上,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襯衫。

他瞅瞅中央空調的溫度,才堪堪二十一度,他急了,食指連連叩門,小心翼翼地喊他:“總監,別睡了,小心著涼。”

他是真怕梁瑄病倒了。

這一大組的人都靠著他,有了梁總監,就有了年末獎金的著落。

誰不喜歡工作能力強,態度又謙和溫柔的財神來當自己頂頭上司呢。

喊了兩聲,桌上的人沒反應,許清也管不了那麽多,躡手躡腳進去,從衣架上撚了肩衣服給他披上。

走進了辦公桌後,才發現散落一地的白色止痛藥片。

許清怔了片刻,大驚,雙手抓著梁瑄的肩,想要把他架起來送醫院。

一聲微弱的低咳聲傳來,梁瑄勉強擡了頭,冷汗浸濕了前額的劉海,黏在側臉上,襯得臉色白得嚇人。

許清仿佛看見自己的年終獎長了翅膀飛走了,他差點腿一軟,跌在梁瑄面前。

他手忙腳亂地給梁瑄擦冷汗,帶著哭腔,聲音都啞了:“總監,總監...嗚嗚嗚...”

梁瑄被他哭得頭疼。

他揉著太陽穴,身體向後倒在椅背上,皺眉輕聲說:“我好像還沒死...你哭什麽...怪難看的。”

許清抹了眼淚,破涕為笑。

還知道開玩笑,總監還有救。

梁瑄看他一眼,見許清眼巴巴地看著他,只好輕咳一聲,溫聲解釋道:“胃不舒服而已,吃了止疼藥好些了。”

許清大驚。

“總監你胃疼怎麽還喝了那麽多酒?昨晚你那麽豪爽,我以為你都好了呢!”

梁瑄不想回想起昨夜的狼狽,懨懨地撐著額角,伸手去夠水杯,才想起,昨夜疼得意識模糊,掙紮間好像是把杯子摔了。

他的視線凝在地上的水杯殘渣,上面的紅色錦鯉還是完整一片,意外的沒碎裂。

那是沈珩送他的禮物。

在分離的七年裏,他每日都在用。就算是在最窮的時候,在被債主追得連夜逃跑的日子裏,他都會小心地用棉布包好,生怕流離顛沛的日子給僅剩的回憶添上幾道裂縫。

可,現在他們明明見了面,甚至就站在觸手可及的位置,它卻碎了。

梁瑄緩緩蹲在碎片前面,小心地撿起那片瓷錦鯉,用手指輕輕拂過那層光滑細膩的紋理,眼眸藏著淺淺的回憶與笑意。

只是片刻後,他垂下眼睫,毫不留戀地擡手將它丟進了垃圾桶裏,清脆利落。

許清看不太懂梁總監的操作。

總監明明很喜歡那個杯子,都舍不得用來泡咖啡,只用它來盛溫水,怎麽現在說扔就扔,連個像樣的告別儀式都不給它?!

梁瑄沒力氣去觀察許清臉上的驚詫,他按了一下上腹,皺著眉坐直,打開電腦,將昨夜的會議錄像發給了許清。

“與英國Afason品牌代理商聊過了,合作的項目你跟進一下。”

許清吞了口唾沫。

梁總監確實是工作狂。

醉酒和胃痛都不能阻止他工作賺錢,可他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紙醉金迷的氪佬啊。

明明戀舊又專一,十足的居家好男人好嘛!

梁瑄右手工作,左手指尖點按著胃,不解痛,又用掌心打著圈揉了揉,許久沒聽到回應,他擡頭,輕輕皺了一下眉。

“許清?”

“啊,沒問題。”許清回神,抱著手機,點了接收文件。

梁瑄點了點頭,撐著桌子起身,預料中的眩暈襲來,他抓緊了桌角,沒讓自己倒下去。

許清看得心驚肉跳,想伸手又猶豫。

他知道梁總監有潔癖,不喜歡別人隨便碰他,每次談完生意都要洗手,簡直像是強迫症一樣。

“呼...呼...”

梁瑄沒料到自己身體虛成這樣,眼前的黑霧許久不散,他使勁搖了搖頭,等到耳畔的尖銳噪音散去後,才依稀聽見郵件日歷的備忘錄響起提示音。

今天有管理層會議。

按照梁瑄一貫的作風,山崩海嘯都不能阻止他參會賺錢,可他想起沈珩那雙失望又冰冷的雙眼,他所有的勇氣仿佛一瞬都沒了。

梁瑄右手撐著辦公桌,左手重重壓緊胃部,痛哼一聲,白著臉,蜷在著蹲在了地上,額頭上即刻浮起一層虛汗。

“總,總監!!”

“我今天請個假。”梁瑄聲音虛弱,壓著顫抖,將手裏的U盤塞給許清,“策劃案繼續推進,裏面是二版方案,如果有什麽問題,留給我明天處理。”

仿佛這胃痛來得正是時候,給他了一個絕佳的借口來逃避現實。

許清忙不叠地點頭,擔憂地問他:“總監,我開車送你去醫院吧。”

梁瑄想起自己手機裏那可笑的兩位數,彎了彎冷汗淋漓的眼眸,搖了搖頭:“不用麻煩你,我家離公司很近,我回去歇歇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