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雲雀之死(第2/4頁)

段聞看到他在光明裏的那半張臉擡起來,從那些手下的腿腳交錯中,向自己望來。

然後他聽到李蕓叫了他一聲:

“陳黎生。”

聲音天生很軟,和受了傷的奶貓一樣。

——

那是他最後一次聽李蕓這樣叫他的名字。

“我後來把他帶走了。”段聞敘述完了這些事,接著道,“我把他帶回了這座島上,關押在一個房間裏。”

“我沒有想要他的命,便問他願不願意被招安,畢竟他是個很有能耐的人,而曼德拉可以對任何一類的人才敞開大門。他在警察裏其實算道德底線很低的那種,你明白嗎?他可以為了達到辦案目的破壞規矩,可以傷風敗俗,甚至敢和娼妓逢場廝混,我原以為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他就可以站到我這一邊。但是我俘虜了他之後,對他采用了所有我能想到的辦法——我許之以世俗上的錢權名利色,捧上了那些人趨之若鶩的好處給他,他卻不為所動。威逼折磨拷打我也試過了,甚至給他注射過聽話水,那個警察也依然沒有願意向我低頭。”

段聞漠然看著謝清呈:“他甚至再也沒有那麽柔軟地叫過我一聲陳黎生。”

“我問他為什麽這麽執著,這世上的正義不是絕對的,沒有任何一場大變革不伴隨著犧牲和流血,更何況他不是一向行走與黑白之間,讀書時甚至還和我說過許多匪徒才有的想法嗎?他怎麽就能固執成這樣。”

“那他怎麽說。”

“他說……”段聞靜了靜,冷笑,“他說的那還是你爸和他說的——英雄不是無時無刻都是英雄,是正是邪,大善大惡,有時只在一念之間。關鍵是守不守的好那一念。他說他原本就已經很沒底線了,他是守著死線的人,這一念是他最後的邊界,過了這條線,他就不是警了,所以這件事他不做。”

“我把他關了四十多天月……他四十多天不吃不喝,全靠輸營養液活著,很快瘦的脫了形……這個時候卓婭對我說,這個人是一定留不住的。不如把他交給她,做成暴殺吧。有那麽一具完整的軀體,還是活著的,一定可以做出非常完美的復制品來。我沒有立刻答應她,我還在猶豫,還沒有徹底放棄招安,我不知道的是,當時我與卓婭在門外的對話,被他聽見了。”

至此對話又停頓下來。

段聞過了一會兒,才說:“他選擇了死亡。”

“……”盡管早已知道是這樣的結果,謝清呈聽到這裏,心還是往下狠狠一沉。

“那天晚上我照例去看他,我推進房間……我不知道他是從哪裏弄到的鋒利物,等我看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沒有什麽搶救的余地了。我以為他很怕疼,以前他在宿舍大腿上換個藥都要叫痛,我這樣養著不會有什麽大事的。但那天他親手割破了自己的頸,血流了一地……”

段聞沒有再詳細地描述下去。

他拿起了原本要給謝清呈的那最後一支煙,點著了,微弱的火光在這塔樓囚室裏亮起。

段聞說:“他……還是太天真了,以為自己死了就可以免於其害,卻不知道只要有他的這麽完整未受損的大腦在,我們依舊可以利用他的屍體進行試驗。”

“他臨死的時候,只拜托了我一件事——讓我不要對師父的兒子動手。他說知道求我多的沒有用,就這一點,問我能不能做到。”

“我看著他奄奄一息但閃著那麽強烈的光的眼睛,我想也許我弄錯了一些東西。也許那種包羅萬象的科技並不是最強大的東西,永生概念曾讓我們的所有合作者折服,唯獨李蕓不為所動。他心裏一定有某種東西,讓他戰勝了太婆曾經和我形容為力量巔峰的科技力。我很想知道,於是我問他為什麽。”

“他對我說,如果我能答應他的要求,並且始終記住這個諾言,或許有一天我就能夠體會到那種力量。”段聞道,“所以你被秦慈巖救活之後,盡管我很想斷絕後患,但因有了李蕓的臨終請求,我便再未主動要過你的命,不到迫不得已我不會殺你——你一直以來對我們造成了那麽大的威脅,我還是留你在這世上。二十年過去了,我依舊記得那個誓言。”

謝清呈聽完他的敘述,沉默了好一會兒,問:“那麽現在你覺得你體會到了那讓他不屈的力量是什麽了嗎。”

過了一會兒,他回答了:“是愛吧。”

“你知道什麽是愛嗎。”

“我想我知道。”段聞說,“至少比島上的很多人清楚。”

“你不知道。”謝清呈道,“你所有的知識都是流於表面的,你沒有體會過什麽是真正的愛。你不用和島上的人比,在一個全部考試不通過的班級裏,你拿59分也不意味著你及格了。段聞,你沒有回頭說明你依然對他當初和你說的話一無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