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謝平的徒弟

他轉過身,仍然泛著些紅的眼睛望向了警服男子,一字一字地,報出了他的名字——

“李蕓?”

“……”那警官頓了一下,笑了笑,“怎麽認出來的。”

謝清呈的目光掃過對方的手,盡管很迅速,但那警官敏銳地感覺到了。

“哦……”警官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若有所思。

謝清呈:“我想我沒有認錯。”

李蕓靜了幾秒鐘,垂下手來,微微一笑:“是啊。你沒弄錯。我沒想到你還會記得我,謝清呈。”

李蕓,原是謝平的另一個徒弟。

他和陳慢的哥哥陳黎生是同期警校畢業生,後來也犧牲在任務之中。

和陳黎生一樣,李蕓在讀書時就展露出了驚人的才華,他天資聰穎,手段了得,如果不是潛伏能力方面較陳黎生弱了一些,警校第一名就應該是他的。

李蕓進入警局實習之後,經過幾個案子,領導都認為他這人非常不錯,因為他做事幹脆利落,指哪兒打哪兒,交到他手裏的任務無論有多難,他都能辦的非常漂亮。

當時的一個老刑偵專家評價他說,這是個天生當警察的料。

但是師父謝平卻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這也是為什麽謝清呈與陳黎生熟悉,卻和李蕓不太有交集的原因。

最開始的時候,年幼的謝清呈並不明白為什麽父親會對兩個學生這樣的區別對待。

直到有一天——

“謝警官嗎?他在四樓,你去找他吧。”

那是一個夜晚,在警局做完作業的小謝清呈想要找謝平,掃地的阿姨隨手給他指了路,謝清呈就這樣上了樓。

四樓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去過的地方,那裏有審訊室和臨時拘留室,平時值守的警察叔叔們都會讓他遠離。但那一天是例外,那一年是2000,滬州有慶祝千禧年的煙花盛會,千年難遇的時刻,當煙花綻放,夜空如晝,電視裏響起主持人激動的聲音時,就連值班的警官們也忍不住站到窗前,探頭見證這一刻的歷史更叠。

於是沒有人注意到一個小小的孩子,謝清呈就這樣陰差陽錯地走到了四樓走廊的深處。

“爸爸?爸爸……”

也許是因為兩邊都是森然聳立的鐵柵欄,燈光又暗,非常年幼的謝清呈忍不住輕聲喚起了謝平。

突然間,他聽見了前面有些微的動靜。

他以為是爸爸,於是快步走過去,結果還未推門,他就在鐵欄外看到了讓他心臟猛地一顫的場景——

屋內有一個紋著花臂的中年男子,謝清呈知道他,那是警局抓獲的一個毒販。這個毒販嘴很硬,據說是暗戀他們的女老板,所以審了很多天了,男人就是不肯泄露出他們團夥的信息。

而此時此刻,或許是因為千禧年盛會的原因,審訊犯人的規矩沒有按規章執行,照理說詢問犯人都該是兩人一組的,可當時囚室內卻非常不合規矩的,只有李蕓一個實習生守著。

透過冰冷的柵欄,謝清呈看到囚犯的臉上被蒙了一層慘白的東西,仔細一看,似乎是辦公室內隨處可見的衛生抽紙。抽紙被打濕了,緊緊貼在毒販的臉上,窒得他透不過氣來,也看不清任何東西,而李蕓呢?

這個當時才只有二十出頭的實習生——正捧著一缸搪瓷杯,雪白的手指優雅弱質地襯在杯耳上,嘴唇輕啟,熱氣吹散,李蕓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熱茶,低下頭,眼珠盯著那張覆在囚犯臉上的濕紙細看。

囚犯的腿在不斷痙攣蹬踢,一抽一抽地,猶如瀕死的魚。

李蕓輕聲道:“大哥,這水都快幹了,你到底說不說啊?”

茶杯懸至男人臉頰邊,故意用杯身輕碰男人的臉。

“你要是不說,我是不介意再請你喝點茶的,只是不知道你有沒有命消受得起?”

“你這是在逼供!你逼供!”毒販歇斯底裏地叫著,“我……我要舉報你違法!我要申訴!你們……你們領導呢?叫你們領導來……啊!!”

話未說完,溫熱的茶湯已經潑到了他面上,將那紙巾再一次打得透濕。

李蕓猶嫌不夠,往他臉上又覆了幾張濕巾,毒販的呼吸變得更困難了,呼出來的氣無法頂開濕紙,連聲音都透不出來。他歇斯底裏地掙紮著,手銬腳鐐掙得嘩啦作響,卻無濟於事。

李蕓靠近了他,在他耳邊冷淡道:“違法?你一個販毒的,你和我說違法?”

他的手擡起來,撫過毒販的喉嚨。

“我也還不算警察,你不用拿舉報來恫嚇我。另外,我再告訴你一個情況,這裏的監控錄像壞了,修好要過很多天,你猜我做的這些事,會有誰看到?如果你窒息死在這裏,又會有誰替你主張?據我所知你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吧,真以為會有人將你的死因刨根問底嗎?”

聲音越壓越低,在外面傳來的煙花聲和歡呼聲裏,顯得如此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