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我們想假戲假做

賀予沒想到謝清呈聽到是這件事, 居然沒什麽意外。

謝清呈也完全看透了這一點。

他非常敏銳,那女傭進來打掃衛生換床單的時候, 他就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勁。

正常情況下,哪怕是入住賓館,服務員都不可能天天更換床上用品,何況這是賀予常用的臥室?而且賀予的床單很幹凈,能看得出是不久前才新鋪的,完全沒有更換的必要。但女傭卻把舊床單撤走了。

謝清呈知道這是段聞在檢查賀予與他之間發生關系的真實性。畢竟如果賀予真的是為了一己私欲,那麽他抓自己回來,就不可能什麽都不做。

段聞不傻,對賀予也並不那麽信任,所以才會派了人去檢查,瞧一瞧賀予是否另有所謀。

這招實在太惡心了, 但事到如今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只能盡可能逼真地把這出戲演下去。

於是這一晚,氣氛變得非常詭異。

謝清呈和賀予雖然現在已經不吵架了, 但也僅僅只是不吵架了而已。

感情方面的事, 他們是誰也沒有解釋過的。

因為沒立場。

解釋自己的感情, 首先便是要知道對方在意這份感情, 若是對方不在意,自己主動提及,那也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謝清呈很會將心比心,他覺得自己現在的情況就和當初與李若秋離婚似的, 李若秋除夕夜回來見他,若是忽然說一句“謝哥,我對他沒感情,我和他沒關系”, 那他作為前任只會覺得尷尬不已,莫名其妙。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謝清呈自知海戰時傷透了賀予的心,雖然賀予已經放下了仇恨,可如昨日一般的喜愛又怎麽還會再在,所以他這時候若是去和賀予說一句“賀予,我對陳慢沒感情,我和他沒關系”,那想必是會讓賀予同樣感到莫名其妙。

於是謝清呈這位鋼鐵理工男,覺得自己做的很對,這樣的解題分析,想必是能拿一百分的。

至於賀予呢?這位小夥子就更聰明了。

他以前向謝清呈告白過,為謝清呈搞得頭破血流過,付出了那麽多的感情,謝清呈卻從來也沒有接受過他,甚至能把性和愛分得無比清晰,還總是勸自己不要在叔叔身上浪費感情。盡管賀予看到過破碎的小火龍,但他被拒絕了太多次了,他根本不敢往謝清呈是不是愛上了他那一方面去想,他內心深處是無比自卑的,他總覺得自己是沒有人要的,這份自卑令他張牙舞爪,可又萬分情怯。

文藝小青年很傷心地想,哦,那只小火龍,應也只是謝清呈對他之死的愧疚而已,算不得什麽。

那麽既然彼此都不再喜歡,能有現在這樣的平和,就已經很不錯了。有些事情,也就不必再提了。

他們就如同尚未說破心意的中學生似的,誰都不敢輕易踩到那根線上,相處時彼此都帶著些猜測,一些不安,甚至還有幾分小心翼翼,誰都沒有勇氣,也自認為沒有立場去訴說內心深處還存著的不舍和愛戀。

晚上洗過了澡,賀予和謝清呈上了床,鵝絨被籠上,就又只剩他們兩人面對面的世界了,黑漆漆的地方不容易瞧見對方的臉,他們就像暗巢裏的龍一樣,幾乎全靠著鼻息辨別著彼此的位置。

賀予小聲說:“你知道我現在想到了什麽嗎。”

賀予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煙味,謝清呈這幾年煙抽的不那麽多了,聞著這個味道卻仍有些本能的渴望,他定了定神:“什麽。”

“我覺得我倆像地下黨,國共內戰時的假夫妻,白天幹完組織的工作,晚上關了房門還得做給眼線看,一天24小時,每分每秒都在演戲。”

謝清呈嘆了口氣,這孩子還真是編導出身的:“……那你今天白天的諜戰工作做完沒有?”

“做完了。”

謝清呈便知道賀予是把激速寒光的數據成功回傳總部了。

有了這個數據,不用太久,破夢者的全面進攻就要開始了,而在此之前,他們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在曼德拉內部潛伏著,以做策應,越久越好。

謝清呈這人其實擱戰爭年代很適合做地下黨,因為在正常情況下,他幾乎沒什麽私人情緒,而且他很分得清事情孰輕孰重,皮肉之事對他而言其實無關痛癢,既然如今要在這張床上發生些實質性關系才能打消段聞的猜忌,那他自然會以大局為重。

倒是賀予有些青年人的局促,小夥子這會兒想起之前自己做的一些破事了,有些抹不開面子,又擔心讓謝清呈不高興。於是他撐著被子,糾結了好一會兒,才低聲問他:“所以……那個……你願意嗎?”

“……”

好幾秒鐘的沉默。

這麽久以來……很多很多年以來,這是第一次,謝清呈在壓抑中,竟難得有了些得趣,因為他在這一刻忽然覺得賀予真是像極了十九歲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