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你我都病得不輕(第4/5頁)
那口氣要一直到他推開房門,看到謝清呈在屋內時,才會悄無聲息地放下來。
第一天,他還在。
在臥室的溫莎椅裏淺寐。
第二天,他仍在。
在窗邊看著外面的湖泊和草坪。
第三天,第四天……
謝清呈仍然沒有離去。
直到第六天。
賀予推開房門,發現屋裏空蕩蕩的,床鋪整齊,謝清呈搭在座椅椅背上的大衣也不見了。
那一瞬間賀予的血凍成了冰,他在臥房內站了良久,他想,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麽?
他還是走了……他還是離開了……
賀予沉默良久後,忽然暴怒地將滿桌的藥物和針劑掃了下去!嘩啦一聲,瓶瓶罐罐碎了滿地。
他狠抓了一把自己的額發,另一只手搭在腰間,仰頭喘著氣。
謝清呈還是走了嗎……
他還是……
“你在幹什麽。”
賀予一個激靈,驀地回頭。
謝清呈披著外套,清臒的面龐沒有什麽血色亦無任何波瀾,就立在深紅色的柚木大門門口看著他。
那一刻賀予忽然覺得有一只無形的手把他的胸腔打開,粗暴地將他的心臟塞回了他的血肉內。
嘭咚。
那顆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嘭咚。嘭咚……
賀予像陡然回了魂,他抹了抹通紅的眼睛,轉過身來,大步地走向謝清呈——
他在他面前站定,他的手在顫抖,不得不用自己渾身的力量克制住想要狠狠將男人摟入懷裏的沖動。
“……你去哪兒了?”連聲音都在顫。
謝清呈的眼神不易覺察地閃了一下:“隨便走了走,我很悶。”
賀予開了口,不知道說什麽,又閉上了嘴,擡起了手,無所適從,又重新放下了。
謝清呈:“你以為我回去了?”
“……沒有。我……”賀予說,“我只是在找東西。我……我東西找不到了。”
謝清呈安靜地看著他:“你如果把保鏢撤了,我確實就會離開的。我只是不喜歡有人跟著我。”
“……”
賀予沒再說話,抹了把臉。
是謝清呈贏了。
他幾乎無法再偽裝出平靜來面對這個人。
他發現了,謝清呈這個人的存在,對他而言,就是一把最可怖的刺刀。
哪怕他已經半失明,哪怕他已經殘廢,這柄刺刀依舊擁有著超脫於主人身體的鋒利,能令人甲胄俱碎。
賀予深吸一口氣,再也沒說什麽,他覺得自己又快瘋到失去理智了,於是徑自去了洗手間,砰地關上了門,把自己反鎖在了裏面。
當天夜裏,賀予沒有再背著謝清呈睡在大床上。
那麽多天以來,他第一次越過了中間那道無形的線,在入睡時抱住了謝清呈的腰,他強迫著謝清呈也一定要面對著他。
夜晚很安靜,能聽到窗外樹葉沙沙的聲音,還有草場上兩匹駿馬偶爾的響鼻。
賀予就那麽望著謝清呈,望了很久,然後忽然說:“……謝清呈。”
謝清呈如常沒有回應。
賀予便自顧自道:“你已經有白發了。”
“……”
“你自己發現了嗎。”
他藏著他不可避免的哀戚,就像謝清呈藏著自己無法舍棄的酸楚。
謝清呈漠然擡頭,神情比從前麻木。
“那是,人總是要老的。”
“…你還不到四十。”
“但我已經活累了。”
“……”
賀予出了很久的神,臉上的神情一會兒陰郁,一會兒落寞,一會兒瘋狂,一會兒恍惚。
最後他靠得更近了,幾乎沒有任何一絲罅隙地,緊緊抱著了已經消瘦不堪的謝清呈。
下頜抵在他的肩窩,就像從前那樣。
可是賀予卻說不出什麽軟話來了。從前輕而易舉就能重復無數遍的我愛你,此刻成了他喉間的一根刺,心裏的一片廢墟。
他不說話,做著這樣莫名其妙的事,謝清呈也麻木了,不想再多問。
他們一個自暴自棄,一個向死而生,活著的身軀擁疊於床上,卻像泉下的骨。
再後來,在後半夜的時候,他們倆誰都沒有睡著,不知道是因什麽舉止而起的內心沖動,又或許什麽誘因也沒有——賀予只是這麽想,就這麽做了。
他在這間清冷的臥室,在這個晚上,又一次和謝清呈發生了關系。
幾乎是一言不發的。
就如同一種到了極限的情緒崩潰發泄。好像只有這樣,他才能確認謝清呈是真的還在他身邊。
從來也沒有離開過。
這一夜去了之後,賀予像是終於找到了一種近乎於畸形的紓解方式,他再也不主動提什麽要把謝清呈送回去之類的話了,他改了主意,幾乎每天晚上回家,都要像新婚的丈夫親近老婆一樣,和謝清呈糾纏不清。
現在他不再那麽粗暴了,言語和行動,都沒有再傷到謝清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