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的十三歲(第3/3頁)

它很有可能是當事人定制的。

耳釘和別的東西不一樣,它的釘針長期接觸當事人的耳洞,上面會磨蹭到主人的汗液,分泌物,甚至是皮膚組織,如果把這耳釘帶回去給鄭敬風做檢測,或許整個案件的調查都能取得一些眉目。

“實不相瞞,我這人確實挺愛貪便宜,我不是個好人。我撿到這枚耳環,本來是打算拿它賣點錢的,所以一直沒有交給領班,但那天我聽到你在那邊和領班說話……我覺得或許還是把這耳環交給你更好。”

“沒啥……我媽也去得早,我都明白的。”

——

這兩段文字,成了那個服務員給謝清呈留下的最後消息。

謝清呈下午還沒到他們約定見面的火鍋店,就看到沖天的火光燒起來,圍觀的人像潮水一樣,聲浪和熱浪沖擊著他的心腔。他沖過去,嚇著了好幾個老大媽老大爺。

“哎喲,小夥子擠什麽呢這是。”

“太冒失了,這誰家孩子……”

其他的話謝清呈再沒有聽進去了,他站在了圍觀人群的最前面,再往前就是警察拉起的警戒線。他看到消防從裏面擡出幾具屍體,高壓噴頭沖著那燃燒著的火鍋店不斷澆淋……

他僵硬地站在那邊,眼中映著熊熊烈火。

他知道,自己已經來遲了。

而更可怕的是,當救援結束,烈火熄滅,他親眼看著那一具又一具包裹著遺骸的蒼白色屍體袋被擡出來。瞬間,謝清呈受到了強烈的負罪感沖擊,那種感覺就像山林之虎向他呼嘯著奔來,在他的心臟上重擊,在他的耳廓旁咆哮。

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調查是那麽的幼稚、簡單、沒有意義,甚至是,禍害他人——他覺得每一具屍體都是因為他而成。

他在馬路口癱坐下去,抱著肩頭,汗涔涔的掌心裏緊攥著的,是那個儲存著耳飾照片的諾基亞手機。

他太絕望了,內心受到的譴責太重,他低著頭,坐在馬路牙子口,像離了魂。

因此他沒有注意到,在人群已陸續散去的街頭,有一輛黑色的套牌私家車,裏面坐著個戴著棒球帽的絡腮胡子,正點了根煙,幽幽地看著他。

當他終於起身,默默地離開這一片廢墟場時,那輛私家車也跟著啟動了,一路隨著他上了公交,往外環的住處駛去。

謝清呈下了車,還要走一段路才能回到他居住的賓館,他的錢不多,得省著花,所以住的地方又破又偏。零幾年的時候燕州的監控攝像頭還沒有那麽密集,尤其外環地方,盲區是很多的。

絡腮胡子在黑沉沉的夜色中,扯了扯自己的棒球帽,一口將煙屁股啐了,握住方向盤猛踩油門,車燈炫目,他在刺耳的引擎聲中,朝著謝清呈的背影直撞而去——!!

死寂。

“我出了場車禍。”積水的攝影棚裏,謝清呈對賀予說,這是他第一次這樣完整地揭開自己許久未曾觸碰的傷疤,“那個人原本應該是把我撞死之後清理屍體的,但我在最後的時候覺察到了他,躲開了一些,沒有當場斃命。”

“車輪在我的腿上來回碾壓,我看到他想下車……”

“可這時候附近工地有一群人下了班,結伴回來,正好路過這裏——那個男人於是逃逸了,他來不及把我搬運到車上去,只在臨走時拿走了我的手機。”

“再後來,我被那些職工送去了醫院……醫生當時就下了病危通知書。我模糊中醒來過幾次,卻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謝清呈輕描淡寫道,“我那時候已經知道,自己快死了。”

他把自己的痛苦和瀕死都說的非常的寡淡,好像那根本不算什麽事。

謝清呈的目光是直到最後,他提了一個長者的名字之後,才有了些觸動的。

他說:“就在我等死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

——

“秦慈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