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似瘋狂(第3/4頁)

現在看來,可悲的反而是賀予。

因為賀予把自己給迷失了。

但謝清呈沒有。

上床在最初的心理應激反應過後,已再也不能給謝清呈的造成什麽撼動,他調整心態,有時甚至會把賀予看成是個送上門來的小姐。

盡管他並不需要這種服務,小姐也不是這樣服務的,但這種心態可以讓他回到他習以為常的高位。

——回去當私人醫生則不行。

那是社會地位上的事,是雇傭方面的事,他如果答應了這個,便是身與心都輸給了賀予。而且很浪費他寶貴的時間。

所以他拒絕了。

不得不說。謝清呈拿捏賀予,其實遠比賀予拿捏謝清呈來得更嫻熟。

謝清呈是對的,在兩人的欲望糾纏中,看似吃虧的是謝清呈,但真正把自己弄丟了的人其實是賀予。

謝清呈還是那個冷靜的,無情的謝醫生。

收到對方明確的拒絕後,賀予很陰郁,仿佛從春暖花開的人間四月,又墮回了砭人肌骨的寒冬。

他原本懷揣希望,甚至信心滿滿,都已經端端正正坐好了,要等著那個四年前棄他而去的人回來。

結果等到的卻是一記響亮的耳光。

夢破滅了,又一次。

賀予不得不在家裏待著,藥不斷地往下服。

人驟喜驟悲就容易生病,他又病了。

精神埃博拉症是一次發病嚴重過一次,賀予感覺自己冷得像冰,可體溫卻破了40攝氏度,睜開眼睛仿佛連視網膜都是燒枯的。

他躺在床上,給謝清呈發消息,他說,我病了我病了。

我病了謝清呈。

我病了,謝醫生。

沒有回復。

謝清呈或許覺得他是在說謊,或許覺得他死了也和自己沒有關系。

總而言之,他始終沒給賀予一個回音,而賀予也在這漫長的等待中病得越來越重。

賀予不在意,私人醫生來了又去,換了好幾個,都無法緩解他的症狀。他後來幹脆不讓人再來擾他了。

免得他還要盡力克制住強烈的傷人欲望。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書架上有幾本專門講述世界罕見疾病的書,他抽出其中一本來看。

那本書裏有一種讓他印象很深刻的,叫做“骨化病”的案例。

講的是國外有個看似正常的小男孩,在他六歲那一年,打球不小心骨折了,醫生給他按照常規治療進行了手術,但是手術過後,男孩的腿傷不但沒有痊愈,反而腫脹得越來越厲害,周圍出現了骨質增生。

為了恢復健康,男孩前後進行了三十余次大大小小的手術,最終醫生才震驚地發現,原來這個男孩的肌肉組織是不正常的,只要受到外界的傷害,男孩的身體就會開啟強烈的自我保護機制,生長出堅硬的骨頭,來對抗體外的沖擊。

“類似漸凍症,但又更可怕。”謝清呈當年和他解釋過,“他不能受到任何撞擊,哪怕是最小程度的。正常人磕碰一下,也就是產生一點淤青,但他的碰撞部位會長出骨頭。慢慢地,患者整個人都會被骨頭所封死,不能動彈。”

病案裏的男孩歷經了漫長的病痛,看著自己的血肉逐漸硬化成白骨,最後在他三十多歲那一年,結束了這痛苦的人生。

“因為他的骨化症,醫生無法對他進行手術救治,他生前也不能做哪怕有一點傷害的化驗——連抽血都不行。所以他臨終前有個心願,他希望醫生能夠更好地研究他的這種病例,今後如果有不幸和他罹患同樣疾病的人,可以得到醫治,可以過一個與他截然不同的人生,於是他選擇把遺體捐獻給了醫院。”謝清呈那時候對聽得入了神的男孩說,“他的骨架現在仍然存放在博物館裏。”

書籍上也有照片,透明潔凈的展櫃中,一具扭曲的遺骸靜靜憑立著,下面寫著他的名字,生卒年月。

以及一句“他離世時,全身的骨化率已達到了百分之七十。”

但賀予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另一張照片上,那是和男子遺骸相鄰的展櫃,也有一具類似的遺骨,看上去體格更小,肋骨幾乎全部黏連成了一片,非常可怖。

“那是另一個女孩子。”謝清呈覺察到他的目光,說道,“當時的通訊不發達,他們不是同一個國家的人。他不知道在他忍受著無人可知的孤獨時,其實在海峽另一頭也有一個女孩得了相同的疾病。那個女孩是在他死後,才得知原來她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能夠同病相憐的人。”

“不過那個女孩很樂觀,沒有因為骨化病而放棄生活。她專注於時尚,給自己設計了很多特殊的衣裙參加活動……她死後,也做了同樣的選擇,後來人們把他們的遺骨並排陳列在醫科博物館裏。他們生前不曾見面,或許死後能夠互相支持和安慰——這是博物館負責人的一點願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