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血證

扶月輕嘆一口氣, 身子向池子傾,伸手給季玉澤,後者也很乖, 緩緩地將濕透的手搭上去。

沒想到他出來就摟住了她, 扶月微怔。

季玉澤弓著背,一身謫仙冰骨徹底被折斷, 雙手冰涼, 透過薄薄的衣裳傳遞給她。

濕漉漉的長發黏在腰間,他下頜輕輕地擱在扶月肩上,不發一言,垂落了纖長的眼睫,眼神幽靜得令人心悸。

見此,扶月心裏一堵, 說實話, 她舍不得季玉澤, 甚至有個極荒唐的念頭,那便是把他帶走。

可這怎麽可能。

她連自己能不能回現代都無法確定, 還如何把季玉澤也帶回去?簡直癡心妄想, 系統又是冷冰冰的, 毫無人情可講。

帶季玉澤回房間換衣服後,扶月提筆寫下了一封信,拜托他交給扶媛, 怕對方擔心。

對於此事,季玉澤不可置否, 接下了信。

*

陸少慈從大街上回將軍府, 正好遇上今日不去軍營訓練的陸風, 陸風火眼金睛, 一眼就瞧出他精神不振。

“少慈,你可是昨晚沒休息好?”

小廝欲而又止,陸少慈輕輕一笑,親昵地拍了拍自家父親的肩膀,道:“確實沒休息好,爹,你今日不去軍營?”

陸風過幾日就要回邊疆,繼續替皇帝守著江山,所以近日得恩準,留府中好好歇息一番。

得知陸少慈沒休息好,陸風一揚手,囑咐他需要照顧自己的身子,不能因為年輕而隨意對待。

此話剛落,陸少慈眼前一黑,鼻血直流而下,愣愣地倒下去,小廝反應不過來,只能抓到半只袖角。

“郎君!”

“少慈!”

陸風更是嚇得不輕,忙派人去尋大夫。

晌午時分,大夫額間冒汗,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陸少慈把脈,過了一會兒,大夫神色變得凝重。

站在一旁的陸風急不可耐地問:“大夫,他怎麽了,怎麽會突然暈倒?”

大夫惶恐地站起,低著眉眼,不敢直視大涼的將軍,卻又不敢隱瞞,只得說實話:“回將軍,陸郎君得的是血證!”

一聽到血證,陸風踉蹌了幾步,一生幾乎沒紅過眼的他此刻眼圈霎時紅了。

身為大涼鼎鼎有名的大將軍,各方面都有所了解一些,血證乃無藥可治之病。

得此病的人若是不經特殊治療,一般能活三個月左右,但也有人在得知自己得了此病後,不到數日便死亡。

不知陸少慈會是哪一種。

若不是他昨夜沒休息好,導致今日暈倒,喚來大夫診治,恐怕這個病還得些時日才會被發現,到時候情況可能會更糟。

待大夫離開將軍府不久,陸少慈醒了過來,見陸風表情異常,大概猜到了些什麽。

“爹?”

陸風擡擡手,沒說話,轉身出去。

陸少慈唯有問伺候自己的小廝,小廝自然不敢不回答,一五一十地將大夫所言轉述一遍,末了,忍不住掉了幾滴眼淚。

面對得病一事,陸少慈倒看得開,認為人固有一死,不過是早晚問題,既是如此,又何必揪著不放、黯然神傷。

只是,相比於自己得病一事,陸少慈更擔心的是陸風,自古以來,白發人送黑發人未免過於殘忍。

房間裏的窗戶開著,陸少慈看出去,腦海裏浮現一病弱少年。

其實陸少慈很久之前見過季玉澤一面。

在對方因落冰河生病那年,陸風攜他到季府拜訪,本意是探望一下季玉澤的,但季明朗說尚處病中,不方便見人。

是以,陸風只好作罷,可少年的陸少慈誤打誤撞地進入了蘭竹院,被院中一幅畫面吸引了目光。

一身穿薄薄單衣的少年站在院中,望著院中的梅花出神,容貌俊秀,赤足被雪凍得通紅,小臉亦是如此。

整個人單薄得像一張紙,來一陣風興許就能吹倒。

那時,陸少慈站在院門,陸府小廝見自家郎君不見了便趕緊尋,見到他,喚了一聲。

“郎君?”

陸少慈聞聲回頭看了一眼小廝,又看了一眼梅花樹下的少年,他一動不動,仿若沒聽到聲音一樣。

怕肆意亂闖院子,冒犯了主人家,陸少慈沒走進去,原路返回,但礙於好奇心重,問小廝蘭竹院住的是何人。

小廝回是季府的郎君,還情不自禁地感嘆,此郎君自小失聰,且體弱多病、怕是命不久矣。

言罷,知曉失言,小廝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求他不要說出去。

陸少慈自然不會亂說,只是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也許一場病就能不知不覺地帶走院中少年的命。

那時陸少慈還慶幸自己身體康健,如今他得了血證,頗有幾分感同身受,這種滋味確實有點兒說不出口。

造化弄人的是年少時體弱多病的季玉澤活得好好的,而他則命不久矣。

忽然,陸少慈又記起了前陣子在盛州當眾流鼻血暈倒一事,莫不是在那時就有得病征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