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淚痣

扶月目光沒離開過季玉澤, 少年安安靜靜的,模樣瞧著溫順聽話。

由於少年才十四歲,尚未及冠, 烏發用一白布綁住, 唇紅齒白,容色青澀。

幹凈純潔極了。

跟剛剛活潑的陸少慈、其他幾位少年截然相反, 他冰壺秋月得仿佛與那些喧鬧的場景格格不入, 形單影只。

就像,熱鬧天生不屬於季玉澤一樣......

扶月站在原地不敢亂動,年僅十幾歲的少年已高出她不少,他擡眼似直直地望向她,眼神淺淡,同時又染著困惑。

琥珀色的眼眸倒映的只有紅梅。

不對, 少年看的不是自己。扶月觀察仔細地順著他真正的視線看過去, 擡起頭, 發現她頭上不遠處盛著一支極艷的紅梅。

扶月想起來了。

好巧不巧,這次回陸少慈的過去碰上了原著裏季玉澤折梅墜冰河的劇情。

意識到這個, 她眼前一片發黑, 雖然知道他墜河後生一場病便會無事, 但心還是不受控制地楸緊。

“玉奴。”扶月唇瓣微動。

少年的手直接地穿透她的身體,折下那支梅花,蒼白纖瘦的手指握著梅花的枝骨, 白紅映襯,煞是好看。

猶如一幅畫卷。

扶月下意識伸手過去, 想推開他, 卻觸碰不到。

崩一聲, 冰面瞬間破裂, 季玉澤下意識攥緊梅花,不到幾秒,連人帶花雙雙墜入冰河,浮冰翻滾,水滴飛濺。

“玉奴!”

扶月脫口而出大喊,但無人能聽見。

冰河之下,寒入骨頭的冰水一點點地侵蝕著少年身體,水從鼻腔、喉嚨裏鉆進去,嗆得一陣陣發疼。

他不自覺地張嘴呼吸,卻灌入更多的冰水,刹那間,五臟五腑仿佛都結成了冰。

瀕臨死亡之際,季玉澤莫名地生出一種特殊的興奮感。

在他快要闔眼、沉入河底之時,朦朧間看到了一忽然出現在破裂冰面旁邊、紅梅樹之下的少女。

只見她遲疑了下,跳進水裏,沒濺起水花。

少年緩緩地眨了下眼。

扶月自知救不了他,卻還是遵循內心跳了下來,冰河的溫度沒影響到她,遊得極快,方向堅定不移。

所到之處,水波不驚。

沒多久,兩人距離縮近。

扶月遊到季玉澤身邊,不死心地想再嘗試看能不能碰到對方時,少年突然似反抗性地一動,手上的梅花枝骨尖銳地戳到她眼角。

一滴血從扶月眼角落下,融入冰河中,血與水攪和在一起,稍縱即逝。

疼。

疼!再歪一些,就差點被戳瞎。

下一瞬,扶月縮回手,撫上自己眼角處細微的傷痕,黑白分明的眼眸不解地瞪得大大,呆滯地看著臉色蒼白如雪的少年。

怎麽會。

系統不是說這裏的東西都不能碰到她,她也碰不到這裏的任何東西的嗎。

還有,扶月又愣住了,戳的地方好像是眼角下方那顆淚痣的位置,淚痣怎麽沒了,傷口把它給覆蓋了?

也不可能啊,即使有傷口,她放手摸,應該還是能摸到微微凸起來的那顆淚痣。

可是並沒有,根本沒有半分淚痣存在的痕跡。

最令扶月擔心的是,這傷痕不會留疤罷?

她怕回到現實後,眼角倏地多一印記,有點兒顯眼,容易引起別人的注意,到時候又得撒謊。

少年發絲散開,衣襟浸水,冰水爭先恐後地湧入肺部,秀氣的眼睫終究還是慢慢垂落在眼皮上,徹底合上眼。

然後,整個人往深處墜。

扶月喉口一緊,繼續遊下去,少年已陷入昏迷,雙眼緊闔,另一只沒拿梅花的手恰好輕輕拂過再次遊到身旁的她的臉頰。

這一次,扶月能感受到觸感,很冷,很冰,涼徹心房。

不過也只是曇花一現。

兩、三秒後,不省人事的少年的手依然穿透了扶月的臉,那抹冰涼之感仿佛從來沒出現過,而是她的錯覺。

有心無力這個詞,扶月這回深刻地認識到了。

此時此刻她什麽也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季玉澤漸漸地墜向河底方向,等別人來救他。

明知道對方不會死,她還是忍不住繃緊心弦。

沒多久,河上傳來了季府下人的著急聲。

“郎君好像掉下去了,快來人!快些!趕緊跳下去,快些!郎君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你們也不用活了!”

撲通、撲通。

一個人接著一個人地跳下去,接二連三地響起跳水聲,水花濺得極高。

當看到少年被小廝救上去那一刻,扶月整顆心才緩慢地恢復正常跳動,她跟著上去,衣裳幹幹凈凈的,一點水漬都沒。

小廝慌慌張張地把季玉澤送回季府。

扶月沒再跟上去,而是蹲在冰河邊上,仔細地觀看著倒映在裏面的自己,水面逐漸趨平靜,宛若一面鏡子。

她端視幾秒,發現那細小傷口有點兒像眼角之前的那顆淚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