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獨處

第一縷晨光射穿薄霧,潤潤的風輕輕地掃著,從窗台滲入,微微拂過扶月的睡容。

樹葉隨著蕭蕭的清風沙沙作響,她睜開睡意朦朧的雙眼,緩緩坐起,對著窗外散發著生機的綠樹發了會兒呆。

扶月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沒忘記今日要去金山寺,剛整理好衣物,便有人敲門。

“扶二娘子,可醒了?”

她推開門:“嗯。”

綠衣丫鬟低眉道:“扶大娘子自昨夜起身體不適,上吐下瀉一晚兒,怕是不能前往金山寺了。”

扶月到達扶媛的房間時,房門大敞,藥味由裏傳出,單是聞一下,她眉頭就蹙起。

丫鬟把藥煎好,倒置瓷碗。墨黑色的液體,聞著便覺苦,不過良藥苦口。

扶媛正要喝下。

她見扶月來,蒼白著唇扯出一抹勉強的笑:“月娘,今日我怕是去不了金山寺了,你和季郎君去罷。”

金山寺香火旺盛,有位常出外遊歷的有名禪師。

季夫人希望得他親自加持的符,打聽到對方恰逢明日一早便要離開,這一走又不知何時才回來。

誠心求符一事耽擱不得。

思量再三,扶媛只好讓扶月去。

季郎君的為人有目共睹,光風霽月、溫文儒雅,不似京城其他紈絝子弟般無禮,相反,很是知書達理。

他們結伴並攜帶一兩個下人去,自己也放心點,見她遲遲不說話,又問:“月娘可是介意?”

扶月回過神來。

她怎會介意,和季玉澤獨處,自己求之不得,無疑是有利於攻略,於是搖了搖頭道:“沒有,你先喝藥。”

扶媛一幹而盡,苦得柳眉緊皺,孱弱姿態更是惹人憐。

扶月忙從一旁的高足盤拿過蜜餞,塞一顆進她嘴裏,化開苦澀:“你好好休息,求符之事交於我便好,我等你喝完藥就去。”

*

扶月出到院中,瞧見季府大門守著兩名小廝,一輛四面絲綢裝裹的馬車靜待在石獅子邊。

色調清新,沒有鑲金嵌寶,卻無端看著舒服。

她斂下思緒,不想讓人久等,略略加快步伐,挽起長裙,邁大步跨過門檻。

季玉澤等候時,俊秀的臉龐清清冷冷,臉上倒是並無半點不耐煩,眼瞼下拉,似在思索。

風一吹,他輕薄的衣袂微動。

露出精致細白瘦削的手腕,隱約可見些許青筋,五指骨節分明,拉出一絲遐想與誘惑。

扶月多看兩眼,緊接著解釋扶媛為何不來:“季郎君,我姐姐她身體不適,所以今日只有我和你一起去。”

她頓了頓,對小秦說:“麻煩幫我轉達一下。”

季玉澤仿佛不太在意這些事,直視著她,只是簡單問一句:“可請大夫來瞧了?”

“嗯。”

“那便好。對了,府中只有三輛馬車,現只剩下一輛,不知扶二娘子可介意與我同乘?”

有兩輛讓季明朗和扶正林用了。

他稍作停頓,又說:“若是不便,我可命人去別處......”

扶月暗自竊喜:“不必麻煩,可以的。”

大涼京城男女同吃、同坐、同乘等很普遍,晚間私約出街卿卿我我的也有不少。

只因季玉澤知曉她不是京城人士便要事先問上一問罷了。

他得到答復,禮讓她先行:“好。”

*

小秦乃下人,跟馬夫坐在馬車前的板子,隔著一簾淡藍色縐紗的裏頭,扶月和季玉澤面對面而坐。

馬車徐徐駛過喧鬧繁榮的大街,車輪轆轆地響,向城郊駛去,灼熱的太陽不留情面地直直灑下。

滲過車頂,蔓延入內。

扶月悶得有些難受。

季玉澤手持一卷書,認認真真地端看著。

扶月幾番欲開口,又想起他聽不見,能代為轉述的小秦又在馬車外面,著實有些棘手。

難得的良機她實在不想浪費,往前挪了挪,衣裳翻疊,動作幅度不大,但還是惹起了季玉澤的注意。

“扶二娘子?”

扶月不偏不倚地對上他投到自己臉上的無雜質目光,指著書:“這本書是?”

雖知曉季玉澤失聰,但她還是習慣性地說話,沒別的意思,只一時間難以改變。

季玉澤看一眼扶月,又看一眼手中的書籍,似乎能猜到對方的問題,薄唇微動。

“扶二娘子可是想問這本是何書?”

她這次沒出聲,而是點了幾下頭。

“這是《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你想看?若是喜歡便拿去罷。”

一聽書的名字,扶月就知道不適合她,她搖頭,沉默了一瞬,轉而指他的手:“我能在上面寫字嗎?”

這算是合乎情理的肢體接觸。

季玉澤視線不離她,不明所以地攤開手,卻沒回答。

扶月以為他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問什麽,畢竟剛才指書比較容易猜,但指手,意思可多了去。

猜不到也符合常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