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狠人怕瘋子 李瑜求娶,寧櫻三觀裂了……

從焦縣令那裏回到官驛已經很晚了, 李瑜簡單洗漱便倒頭就睡。

結果也睡得不安穩,腦海裏總是浮現出寧櫻跪在地上求他成全時的模樣,嬌怯卑微, 卻又異常堅定,令他憤怒嫉妒得發狂。

他就想不明白楊大郎哪裏好了, 值得她這般為他堅持。

可他同時也意識到, 她當初既然能冒著成為逃奴喪命的風險跑出來,定然是抱著必死的決心, 才敢跨出那一步的。

是什麽引導著她不顧性命也要去實踐的呢?

是這市井裏的自由,還是獨立和尊嚴?

哪怕日日辛勞,哪怕蓬頭垢面,哪怕沒有任何人替她遮風擋雨, 都在所不惜嗎?

李瑜感到很困惑。

他能給的安穩,她不屑;他能給的疼愛, 她也不需要。

她仿佛什麽都不需要似的。

他原本還以為她流離在外會吃盡苦頭,結果她好好的, 除了把自己搗騰得寒磣了點, 日子過得辛勞了些,好像並沒有什麽艱難。

她用一雙在秦王府裏學來的巧手討生活,過得有滋有味。

她沒有他,能過得更隨性自在;而他沒有她, 卻潦倒得魂不守舍。

終其結果,不過是因為不愛。

想到這裏,李瑜又覺得被紮刀了, 他抱著被褥,蜷縮成一團,心裏頭很不服氣。

他那麽驕傲的一個人, 打小就被眾星拱月,要什麽有什麽,從而導致他被嬌慣得理所應當。

寧櫻是第一個違背他意願的人。

他在她身上嘗到了痛苦和嫉妒的滋味,令他無從適應,難以自持,甚至狼狽。

他其實也可以放過自己,別再那麽固執,別再為了一個婢子折騰自己。可是有些人,當你嘗過那銷魂蝕骨的滋味後,便再也忘不掉。

或許待他年紀大些,像秦王那樣,經歷過的女人多了,就會釋然許多。

偏偏他不行,至少現在邁不過那道坎。

他第一次在寧櫻身上栽跟鬥,那個從十三歲時就開始陪伴他的女人。

從最開始的接觸,到相知,他的所有驕傲與習慣都被她浸入。她滲透到他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已經在無形中成為了他生命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可笑的是,當初他曾用一幅畫把她換了出去,守著自己的驕傲自尊,守著自己作為主子的天然優勢。

如今得來這樣的苦果,李瑜既失悔又慶幸,悔的是當初自己的輕狂導致現在的窘境,慶幸的是發現得還不晚。

倘若當初寧櫻沒有出逃,還在秦王府,倘若他聽信秦王,妻與妾的不同之處,又會不會違背自己的意願,娶一個貴女進門,把寧櫻擡成妾,而後夾在妻與妾中間進退兩難?

想到那種生活,他便無比慶幸還沒有發生。

寧櫻求他成全,投入到她身上的成本遠超了他的預期,豈會就此罷手?

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這般苦心積慮,結果卻要大方罷手,更不甘心自己所承受的折磨沒有一個肯定的交代。

他李瑜向來是一個非常懂得討好自己的男人,從來不會委屈自己。

寧櫻,他是一定要把她弄回京的。

他要她的人,要她的心,要她一輩子跟著他,哪怕用自己作餌畫地為牢。

反正成本都已經投入進去了,他不在乎繼續投下去。

哪怕娶一個婢子為妻,只要是他喜歡的,便沒有什麽不可以。

這也許就是年少輕狂,全憑意氣用事。

無需考慮這一舉動帶來的後果與阻礙,更無需考慮即將面臨的家族壓力與世俗帶來的考驗。

你若問他以後會不會後悔,誰知道呢,反正現在不會後悔。

第二天李瑜疲憊地起床,朝陽從窗戶投入進來,灑落到桌旁。

他困倦地望著那縷陽光,眼下青影沉沉。獨自在床上坐了許久許久,他才起身下床,拿外袍披上。

沒過多時,外頭傳來梁璜擔憂的詢問。

李瑜回應了一聲,他送來銅盆供他洗漱。

穿衣整理妥當後,梁璜又送來早食,李瑜沒甚胃口,用了少許就撤下了。

梁璜見他不思飲食,憂心忡忡道:“郎君多少用些,你這樣叫小奴看著害怕。”

聽到這話,李瑜擡頭看他,指了指自己疲倦的臉,問道:“你從未見過我像今日這般消沉,是嗎?”

梁璜欲言又止。

李瑜嗤笑一聲,“你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梁璜無奈,只得把早食撤走了。

李瑜仍舊坐在桌前,單手托腮望著灑落進屋的那縷陽光,似想到了什麽,他忽然伸手去抓它。

溫暖投遞到他的手上,他百無聊賴地晃了晃,那手指骨勻稱修長,且白皙,是文人執筆的手。

李瑜望著它發呆。

如果說昨日他面臨的是寧櫻紮心帶來的痛苦,那今日面臨的則是求娶一個婢子所要面臨的家族壓力與世俗眼光。

他們之間橫跨著一條巨大的溝壑,他是世家貴族子弟,含著金湯匙出生,一生順風順水,過著眾星拱月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