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 曹叡

嘉福殿內,帷帳重重,只聽得殿上有清脆的磁器碎裂之聲,一股濃重的中藥味著在大殿之上彌漫著。

“滾,全都給朕滾!”

一聲厲叱,從龍榻之上傳了出來,那些陪侍的太醫和宮女太監一個個戰戰兢兢,臉色蒼白,倉皇地退了下去,仿佛在這兒多呆上一刻的話,自己的腦袋還能不能呆在自己的脖子上都是一個問題。

曹爽等三人剛進大殿,就看到曹叡在那兒發飆,曹爽心中一陣打鼓,不知道這個時候該不該上前了,萬一觸得龍顏大怒,曹叡還沒死,自己就先給殉葬了。

劉放可沒什麽顧忌的,覲見曹叡恐怕就是他唯一的機會了,他搶步上前,跪在了龍榻的前面,號陶大哭起來。

孫資亦緊跟著他跪下了,慟哭起來,只不過表情沒有劉放那麽誇張罷了。

帷帳之中的曹叡形容枯槁憔悴,臉色蒼白如紙,虛弱地道:“原來是劉愛卿和孫愛卿啊,卿等有何事?”

劉放泣道:“陛下棄臣而去,臣等心中萬般不舍。”

曹叡輕嘆一聲道:“天命如此,人力豈可違之,朕貴為天子,一樣難逃生死輪回。”

劉放啜泣片刻,便立刻引入正題:“臣聽聞陛下托孤燕王曹宇等人,臣以為萬萬不可。”

曹叡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只是淡淡地道:“愛卿何出此言?”

劉放道:“陛下難道忘卻了先帝遺訓嗎?藩王不得輔政。”

曹叡默然不語,他老爹魏文帝曹丕在位之時,便下過詔敕,藩王一律不得輔政,參與朝廷政務。曹丕生性多疑,主要防範的就是陳思王曹植,唯恐動搖其皇室根本,所以對曹氏宗族大加限制。

“如今太子年幼,尚不得親政,燕王擁兵自重,大權在握,如有異心的話,實為豎刁趙高也,如此以往,社稷危矣。”

劉放循循而言,他一面陳述利害,一面暗暗觀察曹叡的反應,他知道,曹叡是一個極有主見的人,托孤如此重大的事,曹叡又如何不經過深思熟慮,藩王不得輔政,難不成曹叡會不知道,他既然如此安排,也必定有他的想法。想要改變曹叡的決定,至少他得有殺手鐧才行。

劉放是一個極為能察言觀色的人,他看到曹叡微微有些心動,立即拋出了他準備良久的重磅炸彈:“陛下方病,曹肇、秦朗等人便在宮中與才人宮人言戲,如此作為,成何體統,陛下以這些人為顧命大臣,恐怕是有負社稷!”

曹叡的臉色陡然一變,曹肇秦朗等人也確實是太放肆了,仗著平時自己對他們的恩寵,居然敢在宮中與宮女侍妾打情罵俏,也太不把自己這個皇帝放在眼裏了。

任何男人,恐怕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戴綠帽子這件事了,那怕是行將就木,時日無多,也會視為奇恥大辱。

曹叡忍著一口氣道:“劉愛卿,那你認為何人可任之?”

劉放揖首道:“燕王曹宇、夏侯獻、曹肇、秦朗等人皆庸碌無能之輩,斷不可擔得起社稷大任,唯武衛將軍曹爽英明神武,乃首輔大臣不二之選。另外太尉司馬懿,三朝元老,功勛卓著,可為曹爽將軍臂膀,可擯除朝中異聲。”

曹爽一直侍立在側,就等著劉放向天子推薦自己,劉放倒是沒有食言,只不過在推薦自己之後,又加上了司馬懿。

這讓曹爽很不爽,原來的劇本之中可沒有司馬懿呀,劉放擅做主張,其心可誅!

這也怪不得曹爽不爽,司馬懿和曹爽的父親曹真雖然同殿為臣,但一直是死敵,相互掣肘暗算,曹真之死與司馬懿也脫不了幹系。

所以一提司馬懿,曹爽的怨念還是很大的。

不過在天子面前,曹爽也不敢造次,只好是老實本分地垂手而立。

曹叡呵呵地幹笑兩聲,目光變得銳利起來,停留在曹爽的臉上,冷喝道:“昭伯,這社稷大任,你可擔得了嗎?”

曹爽心底一顫,跪伏於地,磕頭如搗蒜:“臣願效犬馬之勞,萬死不辭!”

曹叡長長地嘆息一聲,目光有些黯然,虛弱地道:“起來吧,朕知道你擔不起,但舍此之外,朕又能托付於何人?罷了罷了,辟邪——”

內官辟邪上前揖首道:“奴婢在。”

曹叡有氣無力地道:“擬旨,免去燕王曹宇大將軍之職,免去夏侯獻領軍將軍之職,免去曹肇屯騎校尉之職,免去秦朗驍騎將軍之職,即刻出宮歸第,不得停留省中。封曹爽為大將軍,首輔大臣,即刻召太尉司馬懿回宮,與曹爽共輔太子即位。”

“陛下聖明!”曹爽和劉放孫資皆叩拜道。

曹叡交待完,長籲了一口氣,斜倚於龍榻上,揮揮手,道:“朕倦矣,爾等退下吧。”

曹爽三人不敢多做打擾,何況他們此行的目的也已經是達到了,於是叩首而退,離開了嘉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