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我度過了一段還算安寧的時光。

我從不懼怕孤獨,也不迷戀網絡,待在裏面雖然沒有社交,但我可以借閱書籍,也可以撰寫我想寫的內容。

我的記憶力還不錯,能夠記住絕大多數我翻閱過的文件,因此,我在進去的第一周,撰寫好了一篇論文,我向監管方提出使用網絡的申請,理由也很正當——我需要向世界頂級的學術期刊投稿。

據說領導們專門就我的情況開了一場討論會,最後決定特事特辦,批準我使用在全面監管下的通網的電腦。

得知消息後,我松了口氣,感謝上頭對於科研事業的大力支持,我得以做一些工作,權當是消遣。

第二個禮拜,我收到了之前投稿雜志的反饋郵件,不得不進行小修,除了網上的雜志,我還需要一些實驗室的數據和圖書館的紙質資料,於是又是層層上報、特事特辦。

我在裏面安心地做我的科研,期間我提出和我的律師交流的申請,但看管我的人很為難。

正常來說,我有和律師交流的權利,但顯然我的事,不怎麽正常。

我進去半個月後,工作人員遞給了我一沓錢,並告知我這些是我伴侶委托他交給我的,我清點了一遍,一共兩萬,便猜測工作人員層層吞了三萬,不過後來等我出去了,才知道趙星直接塞了十萬,他們克扣了足足八萬。

這兩萬塊錢對我而言,算得上“雪中送炭”。

我進來的時候身上只有五百現金,買了兩套換洗的衣服、一套清潔用品,就幹凈利落地用光了。

讓我進來的人,顯然並不想讓我過太舒服的生活,因此我一直無法通過正常的途徑獲得來自親朋好友的費用,也就不能采購更多的必需品,趙星通過層層關卡給我的兩萬,的確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在小賣部買了方便面和暖貼,一邊啃泡面一邊寫論文——除了打發時間外,也是為減刑做準備。

我一貫是把事情向最差的方向去想,這樣真的遇到事兒的時候,反而能夠接受事實。

我在裏面呆滿了三個月,除了吃得不好,沒有什麽人身自由之外,一切都還好。

進去的第九十四天,我終於見到了我的律師,打一照面發現還是老熟人——當初我和趙星離婚的時候,他也是律師團成員之一。

他的邏輯很清楚,問我是做無罪辯護還是爭取減刑,前者難度很大,後者相對來說比較容易,他說如果我認罪,有極大的可能會判三年以下有期徒刑,他再給我爭取下緩刑,很快就能出去了;而如果做無罪辯護,難度就會很大,很可能要拖到復審,這樣我在裏面的時間至少會拉長幾個月,也有很大的可能依舊會按照有罪論處。

“而且……”律師壓低了聲音,神色有些為難,“崔先生,你的事已經形成了一定的網上輿論,這從某種程度上,加大了改判無罪的難度。”

“什麽樣的網上輿論?”我猜一定不是“我有罪”的輿論。

“一開始有人在網上發布你的負面消息,後來你的同事和學生紛紛出言反駁,很多大V都下場關注你的事件,有人還說什麽境外反動勢力,現在大家都說你進去是有冤屈的,也或直白或隱晦地說上面不明是非,誣陷天才科研人員……”律師一邊說一邊觀察我的神色,或許是確定我的情緒還算穩定,補了最後一句,“在這種大前提下,上面會查得非常仔細,不會讓案件有任何疏漏的可能。”

我聽明白了律師的意思,這也很容易理解,看來我最終宣判“無罪”的可能性的確不高。

但我真的很厭煩別人冤枉我,我是個有心理潔癖的人,無法容忍一個罪名伴隨著我的終身——況且,我真的沒有做錯過什麽。

“做無罪辯護。”我給出了自己的選擇,“我接受一切後果。”

“好的,我明白了。”律師點了點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資料夾。

我彎了彎手指,還是問出了口:“趙星還好麽?”

“趙總想申請探視您的機會,但因為你們之間已經不存在婚姻關系,很難通過正規的途徑申請成功。”律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盡量用客觀的語氣回答,“他一直在盡力斡旋,但這次的難度比較大,趙總也遭遇了一些或明或暗的警告。”

“對了,還有一個消息,趙總說,如果您主動問起他,就不要隱瞞您。”

“他正在猶豫,要不要接受一場聯姻,如果他同意的話,會對您的無罪釋放,起到很大的幫助。”

“他讓我問問您的意見。”

我聽了這話,忍不住輕笑出聲,等笑夠了,才說:“他叫你問我,就是不想答應這件事。”

“你轉告他,他要是真的喜歡,和誰結婚都是他的自由,只是結婚以後,最好別再和我糾纏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