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和趙星蒸了一會兒,趙星險些睡著了,但趕在睡著前扶著桌子爬了起來,說:“走,去玩點別的。”

“玩點什麽?”我打著哈欠問他。

“電玩遊戲。”他指了個方向,“咱們小時候,不是總玩這個。”

“你沒玩膩?”

我和趙星的家長都算開明的,知道我們愛玩這個,直接給我們沖了店鋪的年卡,還鼓勵我們多去玩,結果玩了一個暑假,就很膩歪了,最後倆人都懶得再去。

我自認為是沒什麽電玩遊戲的濾鏡的,而我的判斷是,趙星也沒有。

果然,趙星琢磨了一會兒,說:“咱倆看書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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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星這個人,剛還說我文藝,他穿著浴袍拿起書本的時候,看起來比我文藝太多了,像極了校園裏那種理工科的學霸,時光偏愛於他,讓他知世故而不世故,保留著幾分天真爛漫的模樣——當然,這幅模樣只存在於我的面前。

坦白說,我還是有點喜歡趙星的,我也很清楚,這輩子我很難找到比他更契合的伴侶了。

我猜他對我的感覺也差不多,他也喜歡我,他也覺得我和他很契合。

但是,我倆真的,沒什麽愛情了。

費洛蒙的期限是三個月,理論上講,熱戀也只有三個月,我曾經以為,我和趙星可以打破這個限制,我們也的確成功了——至少我們真的相愛過幾年。

我還記得,我們懵懂的時候,我一看趙星從教室裏走進來,心臟就噗通、噗通地亂跳,我故作鎮定地轉著筆,但作為轉筆高手的我,卻總會把筆轉掉。

“啪——”

中性筆落在了瓷磚上,趙星會大跨步地走過來,彎腰撿起筆,放在我的書桌上,然後說:“你筆又掉了。”

我會握住那只筆,像握住他的手一樣,會漫不經心地說:“你又幫我撿起來了。”

他汗涔涔地坐在我的身側,霸占了我同桌的座位,他說:“崔明朗,晚上去我家吃飯。”

我裝作沒聽到,等他又說了一遍,然後默數“三、二、一”,他伸手攬住了我的肩膀,哥倆好似的說:“你晚上沒其他事兒吧?”

我很鎮定地“嗯”一聲,故作嫌棄地說:“你身上汗味真重。”

他會懷疑地擡起自己空閑的手,聞一聞,然後說:“沒有。”

他的手一直攬著我的肩膀,直到上課的預備鈴響起,直到我提醒他“你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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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該走了。”在我們度過了經常乏味,偶爾有趣的溫泉之旅後,我友情提醒了他一句,畢竟他不像我,無所事事,他最近的工作應該很忙。

“能不能和我一起走。”趙星他又明知故問。

“不能,我得去找許諾了。”

我這人很愛在趙星面前說實話的,接下來的確要去找許諾了,坦白說,許諾的表現讓我很滿意——他是個知趣兒的人,也默許了我未來花天酒地的生活。

作為我拋棄趙星後,尋找到的替代品,許諾很合適,我應該安撫一下他,不然還得費力氣,尋找新的情人。

趙星擡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臉,他說:“崔明朗,有時候,我已經看不明白你這個人了。”

我回敬了他一句:“從你提議開放式關系那一天起,我也看不明白你這個人了。”

趙星靜靜地看著我,我猜他可能想說“我後悔了”,但其實,他應該也沒後悔,畢竟他不那麽提議,我倆的結局很明顯,也是個分,正因為他提議了,我們之間的關系,才能維系了這麽多年,說得好聽點,叫松弛有度,說得難聽點,叫苟延殘喘。

我很清楚,我們之間的關系,既不正常,也不健康,而我不想這麽繼續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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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趙星有很多話想和我說,但他這個人忍耐閾值很高,他愣是忍下去了。

他一本正經地和我開了個玩笑,他說:“崔明朗,你信不信,前腳我們離婚,後腳我就找個人結婚。”

我沒把他的玩笑話,當成真的玩笑,我溫聲說:“我信。”

在他的表情發生變化之前,我又補了一句:“那是你的自由,記得給我發請帖。”

趙星那個表情,看起來特想揍我,但他沒有一絲一毫擡起拳頭的跡象。

他被我養熟了,我確信他不會傷害我。

但很可惜,他沒有養熟我。

我倒沒讓趙星送我去許諾家——這一點來看,我多少還有點良心的。

趙星把我送到了地鐵口,他倒是主動問了我一句:“你帶夠錢了麽?”

我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著他,我說:“現在地鐵早就大規模掃碼了。”

趙星“哦”了一聲,過了一會兒,說:“我很久沒坐地鐵了。”

萬惡的資本家趙星同志,的的確確不識人間疾苦。

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開門下了車,坐地鐵趕去許諾家。許諾家毗鄰“三元橋”地鐵站的A口,我剛到地鐵口,隔著刷二維碼的閘機,就看到了許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