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魏曕去洗漱架旁拿了一條巾子,打濕,再回到帳內,幫殷蕙擦手。

殷蕙半靠在床頭,看著他染上薄紅的臉,還伸手摸了兩下。

魏曕擡眸。

殷蕙笑道:“那邊風大,把您的臉都吹糙了。”

這一戰對他的影響還是很大的,不僅僅是臉龐粗糙不粗糙的問題,沒有經過戰事的魏曕冷歸冷,仍然帶著一種少年郎的稚氣,像一只雖然羽翼已經長得豐滿但仍未敢真正飛出去的雛鷹,而經歷過長達半年的戰場廝殺,雛鷹不但學會了飛翔,更學會了撲殺獵物,徹底蛻變成了一只令人敬畏的雄鷹。

男子二十及冠,但這場戰事才是魏曕真正的成人禮,他的目光變得更加內斂,冷俊的臉龐也變得更加堅毅。

這樣的他,也越來越像殷蕙記憶中上輩子那個三十歲的蜀王。

年輕的魏三爺還會被情事左右,做低伏小地給幫她擦手,三十歲的蜀王,要忙的事情更多,一個月頂多有五六晚宿在她那邊。再加上衡哥兒也早出晚歸的去宮裏讀書,身為蜀王妃的殷蕙經常覺得枯燥無事可做,每日都盼著丈夫、兒子快點回來,一家人一塊兒吃頓飯。

可是回來了又如何,大的是塊兒冰,小的也是塊兒冰,除非她問,誰也不會主動對她提及什麽。

幸好,這輩子很多事情都變了,她有嫁妝產業等著料理,有娘家親人可以思念,她與魏曕的關系更融洽,衡哥兒沒有任何變小冰塊兒的跡象,她的第二個孩子也就快出生了。孩子多家裏就熱鬧,而且,她能懷上老二,過兩年就能懷上老三,她們的蜀王府肯定會越來越興旺。

魏曕就見她對著他的臉走起神來,先是低落,一會兒又翹起嘴角。

“在想什麽?”魏曕將巾子拋到外面的桌子上,重新將她抱到懷裏,握著她柔軟小巧的手問。

殷蕙在他肩頭蹭了蹭,尋個舒服的姿勢,道:“想我剛嫁過來的時候,特別怕您,您一來,我大氣都不敢出。”

魏曕自然也記得她膽怯的模樣,連他的目光都不敢直視。

“後來怎麽不怕了?”他問。

殷蕙頓了頓,半真半假地道:“熟悉了吧,覺得您只是面冷話少,人並不兇,不是那種動不動發脾氣的。”

魏曕抿唇,原來剛成親的時候,他在她眼裏竟是一個易怒易暴之人。

“哎,我困了,睡會兒吧,不然晚上吃席的時候沒精神。”

別看殷蕙今天好像沒做什麽,其實光在端禮門前站著等人就夠累了,剛剛又勞累了一番手,真乏了。

魏曕就陪她躺下了。

她很快睡熟,魏曕睜著眼睛,腦海裏還活躍著各種念頭。

這次抗擊金兵,他跟著父王立了戰功,大哥二哥嘴上都為他賀喜誇他有出息,心裏卻不知是怎麽想的。二哥還好,文武都不出彩,大哥呢,作為兄長卻被一個弟弟壓了風頭,怕是會有些想法。不是魏曕猜疑兄長,實在是兄長誇贊他時的笑容,看似溫和真誠,實則透出生疏來。

魏曕露出一絲苦笑。

大哥介意什麽?他再立功也越不過他去,難不成父王還會因為他這點戰功就改立世子?

根本不可能,父王不會,他也沒動過這種念頭。

皇祖父要父王守衛燕地北疆,這也是後代燕王們的職責,大哥從文治理燕地,他的志向便是協助大哥守好邊疆。

想著想著,可能是殷氏睡得太香,魏曕也跟著睡了小半個時辰。

睡前沒覺得累,輪到要起來的時候,魏曕才意識到家裏的床有多舒服,他已經半年多都沒有如此享受過了。

“您再躺會兒?我們收拾還要一陣。”看出他的懈怠,殷蕙笑道。

魏曕便讓開地方,讓她先去洗漱。

金盞、銀盞進來伺候主子。

紗簾尚未卷起,魏曕側躺著,看著她緩步移動的身影,背影依然?訟福揮脅喙椿蜃綽凍齠親櫻拍蕓闖鏊匙派碓小?

這半年他在邊疆風餐露宿自然艱苦,她又要照顧衡哥兒又要掛念他,自己還是雙身子,想來也不容易。

耳邊又浮現她說她噩夢醒來偷偷落淚的話,魏曕再無怠意,坐了起來。

殷蕙剛擦完臉,還要梳頭,見他撩開帳子,奇怪問:“怎麽不多躺會兒?”

魏曕:“去看看衡哥兒。”

當爹的想兒子,天經地義,殷蕙沒再多問。

衡哥兒早醒了,想來找爹爹娘親,被乳母想方設法地勸住了,夫妻倆久別重逢,小孩子不懂,乳母能不懂?

魏曕衣袍齊整地跨出堂屋,就見衡哥兒蹲在院裏的槐樹下,拿著一根細細的小樹枝在戳什麽。

魏曕走到側廊中的美人靠上坐下。

衡哥兒瞧見爹爹,立即丟了小樹枝跑過來。

魏曕抱起衡哥兒,回答了衡哥兒一串問題後,輪到魏曕問了:“爹爹不在家的時候,你娘有沒有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