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終究還是太虛弱,聽卓文揚溫柔地和我說著話,不知不覺,我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意識漸漸地又飄遠了。
我又做噩夢了。
這噩夢我不意外,也不陌生,但還是讓我很痛苦。
我無法動彈,嗚咽著任人魚肉。我好像盲了一樣,眼前皆是黑暗,壓在我身上的人面目模糊,然而肢體的碰觸卻很清晰。
這一切又可憐,又可怕。
我只能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夢,這會結束的,會過去的。
終於從噩夢裏掙脫出來,我猛然睜開眼,心臟還在通通地狂跳。
而後我看到一張熟悉的,但並不是我預期之中的臉。
對上我的視線,程亦晨一臉的如釋重負。
“你醒啦?”
我不由問:“我睡了很久嗎?”
不會又是像上回次醒來一樣,一晃眼月歷都翻過一張了吧?
“倒沒有,”他有些尷尬,“我就是有點怕……”
“怕我睡著了又醒不來嗎?哈哈哈,”我寬慰他,“不會的,我已經睡夠了。”
他微笑起來,神色略微放松了。
“卓文揚呢?”
“我看見他坐在這打瞌睡,就勸他去休息了,”程亦晨說,“他這陣子天天熬得辛苦,你醒了,終於能放心了,也該輪到他好好睡一覺。”
所以卓文揚也是和他們一樣,一直守著我嗎?
這麽一想我又憋不住地開心起來了。
程亦晨端詳著我,小心翼翼道:“你看起來,情緒不錯呢。”
我喜笑顏開:“嗯嗯。”
“那就好,”他低聲說,“剛才看你睡著的樣子好像很痛苦,我有點擔心。”
“啊,我那是,做了個噩夢而已。”
“什麽噩夢?”
“……”我只能說,“我夢見,夢見車禍了。”
他神色一緊,眼圈竟像是紅了,聲音嘶啞道:“哎,可憐的孩子……”
我趕緊說:“沒事的沒事的,都過去了!”
我其實有點迷惑,雖然跟程亦晨接觸得不多,但我印象裏他不是這麽多愁善感的人,他挺開朗的,比他哥還要陽光一些。
怎麽突然就變得動不動就落淚地軟弱起來了呢?
回想起我剛恢復意識的時候,居然是他真情流露地哭得最慘,我爸簡直相形見絀。
我昨晚還聽卓文揚說,前幾天程亦晨完全是崩潰的狀態,守在ICU門口不肯走。
我能理解他的愛屋及烏,感同身受,對此當然也很感動。
只不過,我也會想,至於這樣嗎?
我又不是他的孩子。
程亦晨陪了我一會兒,又迎來醫生的檢查。
結果是樂觀的,我福大命大,已經成功度過最危險的階段,剩下的時間只要嚴遵醫囑,養傷復健就好。
病房的門被敲了敲,陸風扶著程亦辰進來。
我忙想支起身體:“辰叔!”
他的面容虛弱蒼白,但神色是欣喜的。
“哎……”
他過來就抓住我的手,緊緊的,卻沒說出話來。
我伸出另一只手,抱了抱他。
“我沒事了,辰叔。”
我感覺得到,他是真的很擔心我。
他點點頭,忍耐著似的,過了一刻才小聲說:“沒事就好。”
他哽咽了。
天啦,這兄弟倆不要輪流在我面前哭啊,我這人很容易被情緒傳染,遭不住。
“真沒事了,”我說,“你看我,從頭到腳都很完整,哪都沒缺!哎,不對,我頭發給剃了……”
他終於笑了:“頭發倒是還能再長的。”
我嘆了口氣:“完了,這下顏值一定嚴重下降,發型可太重要了。能拿個鏡子給我瞧瞧嗎?”
程亦辰看著我,目不轉睛。
“怎麽啦?”我驚恐地說,“難道我現在真的很醜嗎?”
“不是,”他微笑了,又有些感慨,“是能再看到你這樣活生生的,感覺特別……珍貴。那個時候,你真的快把我嚇死了。”
我無辜道:“我做了什麽嗎?”
“你什麽也沒做,”他苦笑道,“你只是心跳驟停了。”
“……”所以我是真的已經死過一次了嗎?
“幸好那兩個人一直堅持給你做心肺復蘇,”他回想著,表情有些恍惚,“做了好久,久到我以為已經沒有希望了。”
我想起那段在黑暗裏行走的夢境,和那個被推落回去的瞬間。
他舒了口氣:“真得好好去謝謝他們,他倆救了我們的命。”
陸風在旁邊開口了:“我會的。”
這倒是一枚很好用的工具人。
程亦辰又問:“說來,你知道紀承彥嗎?”
“咦?知道的。”
這人是個搞笑藝人,早期在一個綜藝節目档常駐嘉賓,雖然不算紅,但我還挺愛看那節目的。後來他跑去拍電視劇了,演得挺好,火了一把,袁可可還嗑過他跟那個誰的CP。
程亦辰說:“把我們救出來的,就是他和他的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