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嘶……”

即便衛楚不怎麽怕疼, 但突然間將粘在傷口上的繃帶除去所帶來的痛感,也還是讓他低低地抽了口氣。

那日在後山與他搏鬥的少年倒是有些好東西的,模樣那般隨隨便便的一個小瓷瓶, 裏頭竟裝著療效如此驚人的金瘡藥, 不過幾日而已,竟能夠讓他的傷口迅速地好轉到從前愈合速度的幾倍有余。

衛楚自是不知他眼中的那個普通瓷瓶的真正價值,只當是造型稍微別致些的幸運瓶子,還能有幸裝著救人性命的稀罕玩意兒。

而旁人也不會理解, 那明明是千金難求的天山寒玉,在不識貨的衛楚眼中,還不如司空大夫藥箱裏的小銀瓶值錢。

這段日子看司空大夫來給衛璟診治, 衛楚就時常想著, 若是日後能夠熟悉些,他便可以大著膽子跟司空大夫提出他倆互相換個瓶兒的請求了。

因此衛楚將那瓶子保存得倒也算是完好無損,藏得也極為謹慎。

自打聽見衛楚的抽氣聲後,衛璟的眉頭就沒舒展過。

他盯著著衛楚的背影,沒閑情逸致再打量自家娘子的雪膚花貌,只心煩意亂地想象著那腹前可能極為嚴重的血淋淋傷口,幾次話到了嘴邊又不得不咽下。

要是此時出口詢問人傷得如何,驟然得知自己眼睛不瞎的事實後, 他怕是直接會將這膽小得如同幼兔一般的人當場就嚇得魂飛魄散。

更何況, 他現在並不能讓任何人知道這件事。

隱約間聽見了衛璟在身後發出了細碎微小的聲響, 衛楚警惕心暴起, 立刻便想回頭看一眼。

然而正當要轉過頭時,衛楚卻又迅速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還沒有將衣裳穿好, 若是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赤著, 即使衛璟的眼睛看不見, 他自己恐怕也會覺得難堪得厲害。

思考間,衛楚又聽見了衛璟的床榻上傳來了衣料摩擦的聲音,他不由慌張地攏好了衣帶,將自己打理得整整齊齊,並無半分不得體的態勢。

然後,才終於大著膽子回頭看了過去——

衛璟似乎是做了夢,手臂曲著放在額頭上,擋著眼睛,像是怕光。

自認為對衛璟知根知底的衛楚自然沒有懷疑這一點,只當衛璟是睡得魘住了。

理好了衣襟後,衛楚走過去將他的手臂放回到了身側,好生掖了掖被角,坐在床榻邊上,垂眸注視著枕上的人重新安睡。

許是身上傷口處的痛楚並未緩解,衛楚的臉色蒼白極了,見衛璟逐漸睡得踏實了許多,他也就放下了心,用手隔著衣裳按住腰側,站起身慢吞吞地離開了臥房。

也正是因為衛楚的這個動作給一直裝睡的衛璟做出了提醒,讓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充滿疑點的事情。

這小替嫁既不是師承父親忠勇侯的達奚慈,那麽她身上絲毫不弱於侯府影衛般的武功……又是從何處學來的?

更關鍵的是,忠勇侯府到底是從哪裏尋來了這麽一個長相上乘,偏生心思又純凈得如同山間清泉一般的姑娘的?

著實讓他的心……日日難安。

******

戲命照常端著豐盛的飯菜,親自送進了衛璟的臥房。

衛楚並不在屋中,並且除去衛璟之外,他也並未察覺到有第二個人的氣息,因此戲命關了門便開口揶揄著躺在床榻上的衛璟道:“小主人似乎興致不錯,莫非正是春風得意時啊。”

無人在側侍立,戲命也就懶得假裝去攙扶他,能將飯菜擺好在桌案上,已經是他今日做得最為溫柔的事情。

坐在凳上的衛璟伸手接過筷子,低頭一聲不吭地開始吃飯。

見小主人的這副模樣,戲命頓時便知曉他定然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小主人可是跟世子妃鬧別扭了?”戲命徑自倒了杯茶,靠在桌案邊喝了起來。

“她若是肯同我鬧別扭,我高興還來不及呢。”衛璟吃了塊紅燒肉,被這可口的滋味兒給俘獲後,他立馬指了指裝肉的盤子,“一會兒等我娘子回來後,再著人送來一碟,她定然喜歡。”

戲命點頭應了,同時也敏銳地抓到了衛璟話裏的關鍵詞,戲謔道:“若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幾日前,小主人還直呼世子妃的閨名呢,怎的今日就直接稱呼‘娘子’了?”

衛璟知道戲命揪住這事,是因為自己在成婚前對達奚慈處處表現出來的抗拒,與現在的狀況幾乎可以說得上是大相徑庭。

可是小替嫁是他珍而重之的秘密,便是連戲命,衛璟也不想讓他得知。

於是他只能嘴硬著說道:“我總覺得,娘子顯得親近些,若是一直用之前的稱呼,我是擔心母親會……”

戲命倚在桌案邊,側頭好整以暇地看著他,一副“我著實是懶得戳破你”的表情聽著衛璟編得相當充分的借口。

衛璟說了一半,忽然停住,似是想起了什麽事情,竟直接改了口,自暴自棄地任人嘲諷:“對,我就是喜歡她了,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