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喧鬧過後,清沐閣的院子裏恢復了寂靜,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衛璟實在不能明白身邊人此舉到底意欲何為。

但即便好奇,他也自是不能主動提及染血喜帕,畢竟直到現在還沒有人跟他說起過這件事情。

聽見浮陽長公主的腳步聲徹底消失,衛璟才狀作不解的樣子,朝衛楚所在的方向擡起頭:“阿慈,母親為何會這樣講?”

衛楚還沒從驟然見到長公主殿下的驚恐中回過神來,聞言難為情地抿了一下嘴唇,張張嘴,卻不知道該從何解釋。

他應當說什麽?說這是長公主殿下特意吩咐的?這樣的回答無異於在朝衛璟的心窩上捅刀子。

明明沒有發生過的事情,卻因為對他的同情和憐憫,而被大家當做真實存在的事情並以此來慶祝。

這種事情對一個男人來說,又如何談得上風光?

不過至少換得了長公主殿下的開心,對她來說,也算是一種善意的謊言。

想來長公主殿下定然是十分欣慰的吧,否則也不會有方才那般的激動情緒,等等……

回憶著長公主殿下的反應,衛楚倏然發覺,事情似乎有些不對勁。

喜娘昨晚說過,喜帕的事情,是長公主殿下吩咐下來的,只是出於想要討個喜慶吉利的彩頭。

為了讓長公主殿下開心,只能委屈了他們將就一下。

可長公主殿下表現出來的樣子,分明讓人覺得,她事先對這件事情是完全不知情的。

也就是說,這是喜娘擅自出的主意。

一個在侯府中並非長公主殿下親信的喜娘,為何會將長公主殿下的歡喜與悲苦的情緒時刻牽掛在心上呢?

道理很簡單,她別有用心。

而她蓄意謀害的人,除了衛璟,別無他人。

深諳暗殺之道的衛楚幾乎瞬間便想到了喜娘用來謀害衛璟的物件兒——喜帕投毒。

衛楚下意識就想要沖出清沐閣,去往長公主殿下所在的恪靜閣,將那塊喜帕取回細細檢查,

畢竟在未曾確認是哪種毒物之前,衛楚並不能隨意地聲張,以免引起府內的慌亂。

目前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他盡快地拿到喜帕,確認是否有毒之後,再另做打算。

至於衛璟的脈門,衛楚已經不敢再碰。

經過昨晚和今晨的相處,他能夠感受到衛璟十分反感被人觸碰到自己,即便是自己身為“達奚慈”,也沒有減輕衛璟的抵觸。

因此,衛楚沒再擅自伸手去探查衛璟的情況,而是輕聲問道:“世子的身體可有不舒服的地方,可需要大夫前來請脈?”

衛璟正對衛楚不回答他問話的行為感到有些奇怪,剛想再開口詢問時,卻聽見衛楚反問了他這麽一句,不禁越發的迷惑起來。

“請脈?”衛璟的指尖扣在輪椅的扶手上輕輕摩挲著。

莫不是她在自己身上瞧出了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擔心自己露出馬腳,衛璟立馬輕咳了兩聲,狀似欣慰地笑道:“還是阿慈細心,我正覺得有些不舒服呢,也確實想要請府醫來瞧瞧病況的。”

聽到他的回答,衛楚忍不住急切地追問道:“世子哪裏不舒服?心肺?肝臟?還是脾腎?腰後可有刺痛或鈍痛的感覺?”

衛璟:“……”

江湖上有著各式各樣的毒藥,專攻人的五臟六腑,也不知那喜娘究竟給衛璟下了什麽毒,到底是針對他的哪個部位。

束手無策的衛楚只能通過衛璟的描述來推斷毒物的特點。

可這話放在衛璟的耳朵裏,卻完完全全地變了味道。

這小姑娘什麽意思?哪有一上來就問男人的腰啊腎的?

實在是……實在是不知羞恥!

衛楚心中緊張,眼睛自然也一眨不眨地盯著衛璟。

見少年的耳尖和臉頰都逐漸泛紅起來,衛楚不禁在心中暗道一聲不好。

毒性開始發作了!

衛楚顧不得細想太多,直接撤去了手上按在輪椅椅背上的力道,擡腿便朝恪靜閣跑去。

險些從輪椅上栽倒在地的衛璟看著自家世子妃的背影,眼中迷茫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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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璟坐在肩輿上,身上披著厚重的黑色狐裘,晃晃悠悠地被人擡到了恪靜閣的院門口。

方才見人跑出去之後,衛璟便詢問了在清沐閣院外當值的格蕪,這才知道衛楚竟一路朝著恪靜閣的方向跑了過去。

擔心這新進門的世子妃在姑母面前說出什麽對自己不利的話,提心吊膽的衛璟便命人將自己也擡到了恪靜閣。

親眼看著總比在臥房裏擔驚受怕來得安心些。

浮陽長公主正命人在前廳的門口搭了個巨大的鍋台,一邊的稚秋抓著只棕黃老母雞,眼神銳利,似乎在等待著下鍋的吉時,又仿佛是時刻準備著聽從長公主殿下的召喚。

見衛璟過來了,浮陽長公主忙停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過來的同時,朝他的身後張望了一下,疑問道:“阿璟,你一個人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