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鎮南侯府會客堂屋前的落雪已被仆人們清理得幹幹凈凈,絲毫未敢怠慢了上門的貴客。

精致的茶杯被輕輕放在桌上,緊接著,內室就傳來一道柔潤的聲音:“你們先下去吧。”

“是,夫人。”

兩名侍女躬身倒退幾步,到了外室,才輕手輕腳地關好會客堂屋的門,候在門口等待吩咐。

上座的達奚夫人雙手捧著溫度適宜的湯婆子,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面前長相華貴、儀態端莊的中年美婦人。

到底是先皇最為疼愛的公主殿下,即便已是嫁做人婦,眉目間也仍是藏著幾分被極盡寵愛著的嬌蠻模樣。

浮陽長公主,當今聖上最為縱容的幼妹,性格善良,為人率真,可最為出名的,卻是她的脾氣,一向火爆霸道,使得聖上都要讓她幾分,就連終身大事都是由她自己做主的。

這件事帶來的轟動程度,以至於說起她與鎮南侯的愛情故事時,京中乃至舉國上下的百姓都能夠如數家珍地說上幾句。

自古英雄愛美人,美人慕英雄。

饒是一向驕縱的公主殿下,也會甘心為風光無限的武考狀元郎而折腰,屈尊下嫁到鎮南侯府,並以一己之力扛住皇室的威壓,硬是不同意永朔帝以駙馬之名稱呼鎮南侯,並要求家中所有的下人稱呼她為夫人,而不是長公主殿下。

兩人恩愛二十余年,直至今日,都仍是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府中仆人更是連他們的爭吵拌嘴的畫面都未曾見過。

“親家母,”浮陽長公主語氣溫和,眉目含笑,“想來我們已是可以這樣稱呼了吧?”

話雖如此,但浮陽長公主畢竟是皇室之人,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亂的。

“長公主殿下說得極是,”達奚夫人放下湯婆子,也端起茶杯淺嘗了一口,“這幾日天氣寒冷,務必要讓世子注意保暖。”

提起衛璟,浮陽長公主的溫柔更甚:“我待會兒定會向阿璟轉達嶽母的關心,阿慈呢?姑娘家更是不能著了涼。”

兩人寒暄了一陣兒,聊了會兒京中的軼聞趣事後,便又將話題扯回到了孩子們的身上。

“臣妾發現,世子是真心喜歡我們家阿慈,”達奚夫人笑著對浮陽長公主說道,“昨兒個還命人來給阿慈送了張上好的弓來,叫什麽……逐日弓?”

浮陽長公主正慢悠悠地輕啜著清茶,聞言猝不及防地嗆咳起來。

她顧不得失了威儀,便難以置信地反問達奚夫人道:“……咳咳咳……弓?”

她方才沒聽錯吧……衛璟追姑娘,送弓?

況且那逐日弓,連她夫君鎮南侯都拉不動,送給姑娘家成何體統?

雖說達奚一脈皆是好武之人,可達奚慈畢竟是個待字閨中的姑娘家,又怎可……怎可送人家那種東西呢?

浮陽長公主突然對自家孩子失去了信心,她半是好奇半是擔憂地輕蹙起眉尖,問道:“……我們阿璟,還送了什麽禮物給阿慈?”

達奚夫人以手帕掩口,笑得彎了眼睛:“大宛馬,夢澤劍,落焰刀,還有兩頭……北境白狼。”

“哎呀!”

浮陽長公主聽得額角直冒冷汗,連連用修剪得弧度完美的指甲尖叩擊著楠木桌,滿臉尷尬:“這孩子……這孩子這是怎麽了呀?”

達奚夫人笑著說道:“臣妾以為,世子是因為和阿慈許久未見了,不知姑娘家中意什麽,所以送一些自己喜歡的小玩意兒也是正常的。”

門外的侍女們並未耳力非凡的習武之人,皆垂眸侍立著,可屋頂檐間負責保護浮陽長公主安全的影衛們卻聽得真切。

相比死士營中的嚴苛肅穆,侯府中的影衛生活便顯得極為滋潤,定期輪值,偶有休沐,在主人面前無需有太多的壓力,即便在當值期間,在保證主人安全的前提下聊聊天,也是無傷大雅的事情。

“我怎麽覺著……世子爺不像是想要娶達奚小姐的架勢啊?而且非但不想娶,看上去還一副奔著讓達奚小姐討厭自己的目的。”

衛十二的視線盯著遠處,嘴上卻沒閑著。

衛十六低聲反駁道:“胡說,不想娶又怎麽會送那麽多名貴的禮物?”

“兄弟,世子爺送給達奚小姐的,都是我們這些大男人才喜歡的東西,試問哪個姑娘家會喜歡寒涼的兵器?”

衛十六恍然大悟:“嘶……也對啊,你說的有道理啊。”

“我看啊,不像是要結親,倒像是要結拜,”衛十二下了定論,“世子爺除非是瘋了,否則定然是故意的。”

浮陽長公主自然聽不見屋頂影衛們的低聲交談,仍舊與達奚夫人說著話,面上擔憂之色不減:“他定是病得傻了,若不是皇兄賜婚不可違,我真想取消這婚約。”

她搖搖頭,嘆了口氣:“如今怕是要委屈阿慈了。”

“殿下,說起來,世子與阿慈可是有十幾年都未曾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