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正文完

明華殿中, 皎皎醒來之後,沉默了很久。她仍是聽話的喝藥吃飯,再沒有先前那種癲狂的跡象。

只是自她醒來之後, 便連一句話都不曾說過。興安擔憂不已,可無論是同她說話,還是將白毛狗帶到她身邊,她都沉默以對。就連皇後前來看她, 她雖禮數不少,卻始終一言不發。

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消瘦下去, 兩頰連一絲半點兒血色都沒有。正在興安愁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從南嶺送來的書信被遞到了他的手上。

瞧見自南嶺而來的書信,興安著實驚訝了一番。南嶺郡王是被貶到南嶺的,如今卻私下送信給皎皎,倘若被外人知曉,恐怕連皎皎都難逃非議。但是興安卻知道,從前皎皎還是榮惠郡主之時, 與當時還是五皇子的南嶺郡王關系很好。

他將內殿所有人都趕了下去, 才將那封信交到了皎皎手上。

皎皎長長的眼睫覆蓋下來,垂眼瞧著手裏的書信。興安輕聲道:“這是從南嶺送來的。”

聽見“南嶺”二字,皎皎身子微僵, 許久之後,才緩緩打開了書信。

展開信紙, 熟悉的字跡便映入眼簾。皎皎微微抿了抿唇, 仍是沉默看著。

可看著看著, 她的神情開始發生了變化,就連呼吸都微微屏住。

信中,趙垣熙以一種近乎得意的口吻問道:“可還喜歡我送上的禮物?”

隨信附來的, 是一根以五彩絲線編制而成的流蘇,上面還有早已幹涸的血漬。

皎皎幾乎一眼便認出,那是她曾經送給徐空月的香囊上面掛著的流蘇。香囊裏面的藥材是她從宮中求來的,香囊是她看著繡娘一針一線繡制而成,唯有上面的五彩流蘇,是她親手編織而成。

可如今,這根她親手編織的流蘇,染著幹涸的血漬,被趙垣熙送到了她手裏。

信裏,趙垣熙告訴她,徐空月之所以會在戰場之上陣亡,不過是因為他在最終決戰到來之前,讓人送了一封信交給徐空月。

這兩年徐空月對西南地區遲遲沒有發動進攻,早已引得朝野不滿。但如今北魏事已了,他便徹底安心著手對付西南。

西南軍就算再怎麽強悍,卻始終不敵身經百戰的徐空月,以及他帶來的精銳兵馬。況且兩年多的時間,他早已將西南地勢摸熟摸透,並且聯絡了西南內地的權貴,以作內應。

在種種充分準備之下,大軍勢如破竹,很快攻入西南腹地,將西南軍打得潰不成軍。

眼見平亂西南就在眼前,趙垣熙卻送來了一封信。信中並沒有什麽寒暄之言,只有一份詳細記載了皎皎診脈記錄的案卷。

徐空月對這份案卷並不陌生,他曾去太醫院查看過皎皎的診脈記錄。只是他不明白,趙垣熙為何要送這樣一份案卷給他?

盡管心中有惑,但他仍是細細看著,仿佛以這種方式,提醒自己曾經做過的錯事。直到他看到案卷上有皎皎曾小產的脈象。

仿佛晴天霹靂,他如遭雷擊。

他立即讓留在長安城中的人手去查探,很快便將當年之事查出。

原來皎皎在墜樓之前便已身懷有孕,只是她忙於四處奔走,對此毫不知情。直到她從高處墜下,章禦醫奉命前來為她治病,方才診出她已小產的脈象。

醒過來的皎皎知曉後,卻從未提起過此事。沒有人知道她當時得知此事,究竟是失望傷心,還是驟然松了一口氣。

唯有徐空月看著查探出來的結果,赤紅了雙眼。

翌日最終決戰上,他與西南王對戰。雙方陣前較量,他雖右手已廢,連雙目都仍是模糊不清,卻仍奮力將西南王斬於馬下。

身後傳來將士們的歡呼聲,他振臂高呼,帶領將士們迅速攻進了西南王城。直到清剿了城中叛軍時,身旁的周夏忠將軍才發現他身上的血水早已將盔甲浸透。可他仍不肯下戰場治療,直到攻破了西南王府,他才在踏進王府大門的那一刻,轟然倒下。

看完那封信,皎皎手抖的幾乎拿不住那薄薄的兩張紙。

興安無比擔憂地望著她,卻見她猛地擡手,將那張紙送到燭火前點燃。直到燒成灰燼,她才輕聲道:“南嶺郡王送信一事,切記不可讓外人知曉。”

或許是因許久未曾開口,她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可她面上的神情卻還是鎮定的,沒有一絲半點慌亂難安。

朝堂之上,因徐空月成功平叛,先前蟄伏的黨羽也紛紛跳出來,上奏請求皇帝予以厚封。

皇帝憐其為國而亡,又有輔政之功,很快加封徐空月為一字並肩王,並賜其葬入皇陵,享受無與倫比的殊榮。

徐成南也因此受封為一等肅毅侯,其夫人被封為一等誥命夫人。

而隨著攝政王徐空月的屍身從西南運送回長安,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也空前高漲。道路兩側掛滿了白幡,無數百姓自發前來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