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離別

皎皎與小皇帝在明政殿, 招來李憂之、齊國公等人,商議了許久。

齊國公並不同意設立都護一職,他那張晦暗無光的臉上仿佛鍍上一層寒霜, 滿是冷酷漠然之色。“太宗皇帝定下的規矩,豈可因為攝政王一人而更改?”

李憂之當即冷笑一聲,“倘若我沒記錯的話,齊國公不久之前還同意讓南嶺郡王屯養親兵。那時候國公爺怎麽就沒想起來太宗皇帝定下的規矩?”

一番話將齊國公說得額角亂跳。他臉色陰沉下來, 強壓著脾氣對小皇帝道:“南嶺郡王與攝政王情況不同,自然不能同日而語。”

李憂之嗤笑一聲, 嘲諷幾乎寫在了臉上:“有什麽不同?不過是一個自己想要擴充軍隊, 一個想讓別人擴充軍隊罷了。”

齊國公氣得七竅生煙,當即不再忍,與李憂之爭吵起來。他年逾古稀,然而與李憂之爭吵起來卻肝火更旺,額角青筋亂跳,越說越激動, 似乎要將屋頂掀翻。

眼見兩人越吵越不成樣子, 坐在小皇帝身旁的皎皎當即喝止,“本宮心中已有主意了,多謝兩位卿家。”

她面沉如水, 不怒自威,爭吵聲頓時止住。

兩道目光不約而同凝在皎皎身上, 似乎還想說些什麽。然而皎皎卻不打算多說什麽, 只是揮了揮手, 讓眾人都退下。

眾人走後,小皇帝眉目染上憂色,問:“皇姐打算如何做?”自從徐空月右手受傷之後, 太傅便開始稱病不上朝,之後更是遞了辭官的折子。皎皎顧全他是三朝老臣,又是兩任帝師,只是先按下了他辭官的折子,卻並未再延請他繼續教導小皇帝。

但為了不耽誤小皇帝的教學,在齊國公的舉薦下,重新請了一位劉太傅,為小皇帝傳道解惑。

如今看來,小皇帝似乎有所成長。

皎皎唇邊露出一絲欣慰笑意,“陛下覺得我們應該如何做?”她將問題重新拋還給小皇帝。

小皇帝卻並未露出煩惱不解的神情,只是垂眸細思片刻,而後擡頭認真道:“朕覺得,讓攝政王去西南戰場,是最好的選擇。”

近段時日來,他讀了很多史書,前朝有皇帝只想將兵權抓在掌心,因而殘殺迫害了很多手握重兵的將軍。但沒有了將軍保家衛國,在強敵入侵的情況下,國家毫無自保之力。

也有皇帝將兵權下放將軍手中,最終將軍只手遮天,或掌控朝政,成為幕後皇帝,或舉兵造反,改朝換代。

無論哪一種,對如今的大慶似乎都不太適合。但小皇帝卻覺得,“兩權相害取其輕,朕覺得攝政王提議的令設同知,比容許南嶺郡王養兵,將來的危害會小很多。”

皎皎不曾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著實有些刮目相看。

然而小皇帝卻微微紅了面頰,眼眸低垂,“這都是劉太傅教導朕的。”

皎皎先是微微詫異,而後才笑道:“看來陛下確實需要一位好老師。”

先前對於太傅李恭存的教導,皎皎一直睜只眼閉只眼,李恭存雖然也站到了徐空月的陣營,但並未有過害小皇帝的心思,教導小皇帝時也並非不用心。只是他畢竟是帝師,除了教導為人的道理,也應該多教導一番為帝為王的道理。

可李恭存敬畏徐空月,很少教導小皇帝這些東西。而如今新來的太傅卻全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

皎皎只思索片刻,就對小皇帝道:“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陛下年紀尚幼,平日還是要多以人為師,多聽多看,切記不可偏聽偏信。”

小皇帝重重點頭。

很快,攝政王率軍前往西南戰場的旨意便下來了。由於這是小皇帝第一次在朝政上拿主意,皎皎便全然放手讓小皇帝去做,再由中書省擬旨,她從旁看著。

小皇帝這段時日的成長速度驚人,繞是皎皎有所了解,也不由得為他如今的處事之姿驚嘆。“將來大慶交於陛下之手,想來會再創盛世景象。”

一旁的細柳聞言,頓時面露古怪之色。

為大軍送行當日,小皇帝身著五爪龍袍,頭戴十二旒龍冕,年紀雖然尚小,卻逐漸開始顯露帝王的霸氣威嚴。

他在群臣的注視下,從容莊重端起一杯酒,對徐空月道:“朕恭祝攝政王早日凱旋。”

徐空月身著甲胄,英氣逼人,唯有右手依舊藏在護臂袖套中,看不真切。他以左手自小皇帝手中接過酒杯,單膝跪地,鄭重道:“微臣定不辱使命。”說罷,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而後,他率大軍從皇城門出發,浩浩蕩蕩穿過永安大街,朝著城門而去。

城樓之上,皎皎身著華服,目送徐空月遠去。

他仍是騎在一匹白馬之上,英挺偉岸,芝蘭玉樹,與初見時的樣子幾乎沒什麽差別。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騎在馬上的徐空月驀地轉過臉,朝著城樓之上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