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遲遲不能清醒

興安眼見著她嘔出一口血, 頓時嚇得魂飛魄散,倉皇著就要去傳禦醫。只是還未跑出門去,便被皎皎斷然喝住:“不許去。”

她嘴角還有一絲血跡, 地上那攤血紅的刺痛人眼。興安的腳還踏在門檻上,臉上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樣,仿佛下一瞬就能哭出來。“公主……”

皎皎卻習以為常的拿了帕子將嘴角的血跡擦去。她那樣淡定,擦拭嘴角的動作細致又熟練, 仿佛這樣的事情曾做過千百次。

興安的眼睛都紅了,他拼命眨動著眼睛, 似乎是要將控制不住的眼淚眨回去。只是微微含著哭腔的聲音還是泄露了他心底最真實的感受。“公主, 就讓奴才去宣禦醫過來看看好嗎?”

皎皎卻搖了搖頭,“我沒事。”見興安眼眸之中的擔憂仍是不減,她甚至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我身子我最清楚,你不必擔心。”

可親眼見著她嘔出一口血,興安是怎麽都無法相信她此時說出的話。

皎皎卻顧不得他, 只是問道:“劉禦醫可說……”昨日那鮮血淋漓的一幕再度浮現在眼前, 皎皎只覺得心口微微生疼。並不似剛剛那樣疼得毫無防備,卻也足以讓人無法忽視。

她盡量忽視那種感覺,以一種平靜的語氣問道:“還能否有治愈的可能?”

她並非是不相信劉禦醫的醫術, 只是就像身患絕症的人一般,總還是下意識抱有一絲希望。

興安如何能猜不出她此刻的想法呢?正是因為能夠猜得出, 才愈發覺得可悲可憐。他緩緩搖了搖頭, “劉禦醫說, 傷口太深了……”他說得很慢,仿佛字字斟酌,卻還是難以啟齒。“手掌……幾乎被削斷了大半, 就算……他只能……盡量保住……”

與剛才的無比慌亂不同,皎皎將興安的每一個字都聽了進去,臉上卻沒有太大的表情。仿佛她所有的驚慌失措都隨著剛剛那一口血,被吐了出去。

她的眸子重新恢復成淡然模樣,對興安的難以啟齒甚至沒有什麽反應。可興安瞧見她這幅模樣,心底的悲哀愈來愈盛。

他是曾親眼見過皎皎明媚燦爛的時候,那時候的她盡管高傲驕縱,卻無比鮮活,是一個有著喜怒哀樂的正常人。可如今的她,盡管也會笑,也會慌亂,卻再也沒有了往日那種鮮活。她就像是一個賦予了特殊使命的石雕,被渡了一口仙氣,雖然外表看著像一個活生生的人,內裏卻仍是石雕。

興安忍不住又喚了一聲,“公主,您要不要……”

可他的話卻被皎皎打斷,她的神色依舊淡漠,仿佛說著與自己沒有半點關系的事一般。“攝政王的手,是要拿刀拿箭,去戰場上殺敵人的。”

徐空月少年成名,威名享譽整個大慶。尤其經過西北三城奪回戰之後,甚至連北魏鐵騎都聞風喪膽。這樣一位英雄豪傑,倘若再也不能拿動刀劍……興安甚至不知徐空月醒來後,能否承受這個事實?

但皎皎顯然並未考慮這一點,她想的只是——

“傳我的命令下去,攝政王的手受傷一事,不得泄露半點消息,違令者,殺無赦。”

如今的北魏被徐空月震撼,才龜縮不敢來犯。一旦徐空月受傷的消息傳揚出去,北魏是否會趁機來襲,還未可知。

如今皇帝年紀尚小,還來不及在軍中培植自己的親信。一旦大慶再與北魏開戰,徐空月不能上戰場,那麽最終得益者,恐怕要麽是徐空月一黨,要麽就是北魏了。

前者皎皎不能忍受,後者絕不能容忍。

興安先前並未想到此事,聽皎皎此言,才猛地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於是匆匆告退,傳令去了。

小皇帝仍然守在醫所。徐空月身上的傷都已經被上過藥,包紮好了,只是人還遲遲未醒來。

劉禦醫來檢查了幾次,一次比一次面色凝重。

小皇帝看在眼裏,急在心裏。當劉禦醫再次檢查之後,他便再也忍不住,問道:“為何攝政王還不能醒來?”

劉禦醫嘆了口氣,“攝政王的傷勢太重,又失血過多……”尋常人傷成這樣,恐怕是藥石都難醫,攝政王還能殘留著一口氣,已經很是不易了。

然而小皇帝卻聽不得這種話,眉頭死死皺著問:“什麽意思?難不成他還永遠醒不過來了?”

劉禦醫心說,明日要是還不能醒過來,恐怕就真的不能醒了。但顯然對在怒氣邊緣徘徊的小皇帝不能這麽說,他沉吟片刻,只說道:“臣等自會盡心盡力……”

“朕要的不是你的盡心盡力!”小皇帝就差暴跳如雷,“倘若明日他還不能醒,朕就……朕……”小皇帝還從未放過狠話,一時間竟不知要如何說下去。

還是一旁的余連接了腔,“倘若攝政王明日還是不能醒來,劉禦醫不妨就辭官歸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