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與你何幹(第2/3頁)

自趙垣熙被貶為南嶺郡王後,明華殿就一直空了下來。他的人手從未往裏安插過。誰能想到,那位慧公主就偏偏挑了這樣一個寢殿?如今他的人手再想往裏安插,卻是難上加難。

下人領命而去。徐空月又擡頭望了一眼。窗邊已不見那片袖角。他心中微微一驚,忽而又聽到有熟悉的聲音在一樓響起。來不及多想,徐空月倉皇間往旁邊的一間鋪子躲去。

觀味樓門外,一輛馬車緩緩停下,小皇帝與那位慧公主先後上了馬車。

馬車噠噠遠去,徐空月隨手拿起一樣東西,目光一直追隨著馬車。

不論何時,他總會弄清楚,這位慧公主到底是誰!

馬車走遠,他放下東西,正要走,卻聽到店裏的夥計道:“這位公子,可是要為家裏的娘子買朱釵首飾?”

他這才發現,自己剛剛所拿之物,竟然是一支珊瑚點翠步搖。恍然間,他想起,當年皎皎拿出頭上的一根瓊花玉簪,換了一點豌豆黃……

那本是她最喜愛的簪子。

而那簪子,她原本是有一整套的。可其中一根換了出去,還有一根摔碎了。

心底突然之間,泛起密密麻麻的疼,常伴骨髓的寒涼之氣也遊走全身。他幾乎有些喘不上氣。十指狠狠掐著掌心,才勉強將渾身的不適強壓了下去。而後對上夥計狐疑的神情。

他這才想起自己還在別人的鋪子裏。他掃了一眼櫃台上放著的珠寶首飾,淡聲詢問:“你們店裏,可有會修補玉簪的工匠師傅?”

坐在回宮的馬車上,小皇帝依舊滿面留戀,頻頻撩開車簾,朝外看去。坐在他對面的慧公主靜默了一會兒,忍不住問道:“陛下就這樣不想離開?”

小皇帝松開手,車簾順勢跌落回車窗上,掩蓋了外面嘈雜熱鬧的人生百態。“朕只是想與徐將軍多說兩句話?”

慧公主沒有想到他會這樣答,錯愕了一瞬,才失笑問道:“為什麽?”

小皇帝懵懂擡頭。慧公主思索了一瞬,重新問:“為什麽想與……他,多說兩句?陛下在宮中不是時常見著他嗎?”她實在不能明白小孩子的心思。

“宮中當然能見到,可徐將軍總說,君是君,臣是臣,君臣有別,一舉一動都滿是規矩。”他說著越發不滿,“可今日不過是換了地方,他卻全然忘記了平日裏說的話!”

“可見,有些人嘴上說的,和他心底認為的,是完全兩回事。”慧公主倒是沒有什麽意外,聲音依舊淡漠如水。

她這樣一說,小皇帝則平添了兩分好奇,“皇姐跟徐將軍很熟嗎?為什麽你同他說話,總是那麽不客氣?”他見過慧公主與皇祖母說話時的樣子,幾乎算得上是溫和乖巧的,與今日的近乎針鋒相對截然不同。

慧公主像是沒有想到他竟然如此敏感,稍稍遲疑,才答道:“你可記得榮惠郡主與南嘉長公主?”不過五年時間,她說起來時,竟有種物是人非、萬物變遷的滄桑感。

她問這話時,本沒指望小皇帝回答“記得”,畢竟當年他不過五六歲,雖然已經是記事的年紀,但對於與自己無關緊要的事,總不見得還記著。或許只會有些從旁人口中聽來的印象。

誰知她話音剛落,小皇帝就激動得差點站了起來,幸得慧公主及時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他在急速行駛的馬車上摔個狗吃屎。然而不等站穩,小皇帝就急吼吼道:“當然知道了!母妃經常與我說起榮惠郡主的事!”

慧公主微怔了一下,像是完全沒有想到。隨即她微微別過臉,裝作不經意一般,問道:“她說了什麽?”

“母妃說,我能順利出生,要感念榮惠郡主的恩德。”他年紀雖小,但說起聽過的事,卻是洋洋灑灑,如長篇大論一般。或許真如他所說,謹嬪經常與他說起這些往事,所以他才能這樣連貫、沒有半點猶豫和遲疑說出口。

慧公主忍不住笑了一下。

小皇帝聽見了,有些急,“皇姐你是不是不信?可我說的都是真的!”

慧公主伸出手,摸了摸他發頂,順勢揉了兩下。“我沒有不信。”只是覺得無心之舉,竟被人記掛多年,一時有些感慨罷了。

等到進了宮門,小皇帝這才突然想起,“糟糕,太傅布置下來的課業!”說完又一臉懊惱地望向慧公主。

慧公主頭上依舊帶著帷帽,即便在馬車上都不曾摘下來。她能怎麽說?因一時之氣,竟忘了小皇帝課業之事?她當然不能這麽說。於是隔著厚紗,她思索了兩下,答:“其實要想見一見人世百態,不一定非要去宮外。”

小皇帝糾正:“是‘天下興,百姓苦;天下亡,百姓苦’。”

慧公主敷衍答道:“對對對。我們可以在宮裏見一見。”

她許久不曾在宮中行走,但如今舊路重走,卻發現變化寥寥無幾。浣衣局內,依舊是一堆臟活累活,忙忙碌碌;禦膳房內,依舊是有人偷奸耍滑,有人投機取巧,有人兢兢業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