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看他們作甚

徐空月說要探查慧公主的長相, 可他的人卻根本進不了明華殿。如今的明華殿如同太後寢宮一般,嚴防死守,任何外人皆不得入內。即便是前來送漿洗好的衣物, 也只能於殿外進行交接,而不得入內。

平日裏,慧公主幾乎都是窩在明華殿中,甚少外出。只有每日早朝, 她才會出現在小皇帝身後的珠簾之後。她寂靜無聲,就像一抹影子, 讓人幾乎無法察覺, 卻又處處存在。

也有朝廷命婦入宮求見慧公主,卻被慧公主推脫身體不適,一一擋了回去。

消息傳回徐府,徐空月還未說什麽,倒是副將向以宇率先怒了:“不過是區區一個監國公主,有什麽可傲氣的?整日遮頭掩面, 怕不是有什麽不可告人之事?”

謀士衛英縱思索半晌, 忽而問道:“將軍如今為何一味探知那位慧公主的長相?”

他與向以宇跟在徐空月身邊的日子尚且不足五年,雖然徐空月如今對他們很是信任,但他不是那種會將自己的私事往外訴說之人, 故而他們雖然知曉他賢妻早亡,也曾聽聞一二, 但對內情卻不是很了解。

徐空月手裏拿著一根白玉雕就的簪子, 頂端仿佛一朵盛放的瓊花。雕工精巧, 栩栩如生。只是玉簪或許折斷過,也經過修復,只是斷痕扔可見。他的指腹在那斷痕之處反復摩挲, 仿佛企圖以這樣的方式消除斷痕。

聞言,他的神情出現一片空白。不知過了多久,久到衛英縱以為他不會回答了,他才緩緩道:“那日她與陛下在觀味樓吃糖葫蘆,我看見了一點她帷帽之下的容顏。”他的聲音很輕,語速很慢,似乎要仔細想一想才能說得明白。

向以宇朝衛英縱遞了一個目光,似乎在說:怎麽往日沒有瞧出來,我們這位將軍還有喜好美色的毛病?

衛英縱不是向以宇這樣粗心腸的人,他立馬警覺起來,“將軍所見容顏,可是有什麽異樣?”

異樣?

徐空月搖了搖頭,然後說了一個讓兩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的懷疑:“雖然只是一瞥之見,但我覺得,這位慧公主,與……皎皎,很是相似。”

他的神情有幾分奇怪,衛英縱看出來,但還是有些不確定。他遲疑著,緩緩道:“按理,慧公主與榮惠郡主,本就是表姐妹的關系,容貌有幾分想象,或許也在情理之中。”

徐空月依舊搖頭,緩慢而堅定地說:“我總覺得,這位慧公主,或許就是皎皎。”

此言一出,饒是心中已有幾分猜想的衛英縱也不由得大吃一驚。而向以宇更是直接吼出聲:“可是那位榮惠郡主不是死了嗎?”

話音未落,屋子裏的氛圍頓時一變。

衛英縱目露責怪,向以宇頓時訕訕。或許旁人不知,但是他們跟在徐空月身邊的時間也不短了,深知他平日最不喜人說這樣的話。

果不其然,徐空月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目光滿是壓迫,望向向以宇。

除了練兵打仗之時,他平時對待部下,多以溫和示人,很少會露出這種令人膽戰心驚的眼神。即便是向以宇這個上慣了沙場、見慣了死人的莽夫,這時候也能感受他眼神裏的威脅。

他頓時慌了,雙眼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擱才對。

好在衛英縱不是那種見死不救之人,他在向以宇馬上就要奪門而逃時,及時出聲:“將軍為何會有如此想法?”他還想問,軍中傳言,那位榮惠郡主是在將軍眼前跳下的宮墻,這事可是真的?

只是沒有膽子問。

一句話,像是極寒冬日裏的一抹陽光,瞬間驅散了入骨的陰寒。

徐空月緩緩垂下目光,像是告訴他們,又像是極力讓自己相信一般,喃喃道:“她沒有死,那不是她。”

雖然沒有明說,可向以宇與衛英縱都能聽得出來,他說的那個“她”是榮惠郡主。二人對視一眼,紛紛覺得,將軍這恐怕是魔怔了。

而後徐空月重新擡起目光,又變得與往日別無二致,依舊沉著冷靜,從容不迫。他道:“我的直覺。”

……這,就讓人無話可接了。

雖然戰場之上,有時真的能以直覺取勝,可傳聞不是……那位榮惠郡主在您眼前跳下宮墻嗎?

但這話兩人都沒敢說。

只是話雖然可以不說,但活還是要做。徐空月執意要見一見那位慧公主的真容,衛英縱與向以宇少不得就要出謀劃策了。

向以宇想來是個直腸子,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直接道:“糾結那麽多作甚?那慧公主不是一直戴著帷帽嗎?一把扯掉不就是了?”

衛英縱覺得期待他能說出個有效方法的自己仿佛是個傻子。

徐空月卻認真答道:“我想過。”衛英縱開始認真思考,自己現在跑路還來得及不?

“只是那樣太過唐突。”徐空月緩緩接上後半句,“我怕嚇到她。”他說這話時,神情很是奇怪。像是溫柔之中交雜著焦躁不安,不安之中又帶了一絲惶恐與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