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你可願讓珩兒更進一步?……

三月初三,宮中下了聖旨,著萬婕妤將九皇子領到身邊撫養。

九皇子趙垣珩時年,生母身份低微,先前一直得不到重視。然而一朝養在了萬婕妤膝下,身份立馬不一樣了起來。

三月初六,九皇子生辰,眾人紛紛入朝華宮慶賀。一時間,往昔門可羅雀的朝華宮頓時熱鬧了起來。

這日皎皎也進了宮,不過她沒有去朝華宮,而是去了慶仁殿。

慶仁殿依舊冷清,並沒有因為九皇子如今的身份高貴而水漲船高。

謹嬪坐在廊檐下打著穗子,瞧見皎皎進門,她立馬擱下穗子,局促地站起來。忽而又想起來該給皎皎倒茶,腳不沾地進了內殿,手忙腳亂倒茶。

皎皎倒不是來喝茶的,她擡手制止了謹嬪,只問了一句,“珩兒被萬婕妤養在身邊,是你意思?”

錦嬪原就局促的臉先是空白了一瞬,而後落下淚來。

皎皎也不催促,任由她無聲落了一會兒淚,而後拿著帕子擦拭眼角淚珠,才輕聲細語道:“我不願意的,是……是陛下的意思。”

她出生低微,從未想過自己能身懷龍裔,又被封為謹嬪。因此她對皎皎總是心懷感激。

那年皎皎不過十二三歲,瞧見她肚子微挺還在浣衣局做著晾曬雜活,便問了她一句。

按理,即便是一個小小宮女,在深宮內苑也不該身懷有孕,可周圍的人全都視若無睹,皎皎心中便有了些猜想。

果不其然,在淒苦中長大的女人從來沒有被人這樣關切的詢問過,心中的委屈酸澀仿佛再也藏不住,她一股腦將事情傾吐了出來。

她本是政和殿的一個小小奉茶宮女,誰料一朝入了皇帝的眼,被拉到龍床上寵幸了一番。

可第二日西南戰事起,皇帝忙於戰事,便將她忘之於腦後,遲遲沒有冊封。

容妃得知此事後,借口她已被寵幸,將之趕出了政和殿,送到了浣衣局。這一離開,她便徹底沒有了面見皇帝的機會,自然再也無法被皇帝想起。

皎皎撞見她的時候,她的肚子已經微微顯懷,明明內侍省有她被臨幸的記錄,可皇帝沒有任何旨意,她的身份便仍是宮女。既然是宮女,自然就不能什麽事不做,即便是晾曬衣物的雜活,也不得不做。

——浣衣局的姑姑或許還是有些心疼她的,沒讓她做洗衣提水的重活。

皎皎問過之後,倒是也沒說什麽,只是轉頭去了太後宮裏,無意提了一嘴——

“浣衣局真的太可怕了,一個宮女大著肚子還要做些晾曬衣物的雜活。”說完又撒著嬌要吃藕粉丸子,完全是無心提這麽一嘴的樣子。

可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太後不動聲色哄著她吃了更容易消化的時蔬山藥丸子,轉頭就讓人稍稍去查了查。

容妃雖然將人送去了浣衣局,卻並不能消除內侍省的臨幸記錄——她也不屑做那種事。她與舒妃一樣,出生世家大族,身份高貴,膝下又有皇子,對一個身份低微的小小宮女自然不屑一顧。

太後只是稍稍一查,便知道那宮女是身懷龍裔。

皇家對待子嗣的態度向來是多多益善,太後忙不叠找來皇帝,就遺忘皇嗣一事將他訓斥一頓。

之後,冊封便是理所當然了。

可惜她身份太過低微,即便誕下皇子,也得不到什麽重視。太後雖然發了話,讓宮人們多多用心,照顧好九皇子母子,可宮中老人慣於偷懶耍滑,陽奉陰違這種事他們做的無比熟練。

好在皎皎雖然驕橫,卻是個喜歡管閑事的人。她尋了由頭將欺上瞞下的內侍杖責一頓,又往慶仁殿塞了幾個老實忠厚、知恩圖報的宮人,加上她的暗中庇佑,謹嬪母子這才過了一段安生日子。

只是這段時日皎皎自顧不暇,自然也不知道她這邊發生了什麽。

聽了她的話,皎皎眉心微擰,問:“怎麽回事?”

謹嬪默默垂著淚,她流淚的樣子也是悄無聲息的,像是墻角默默無聲開花的野草,弱小卻也堅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麽回事。上元佳節前,陛下突然來了這裏,問我可願讓珩兒更進一步?”

她是過慣了苦日子的女人,在宮外就被父兄厭棄,走投無路之下得了機緣,才能進宮。

她一無背景,二與能力,既不知道趨炎附勢,又不知道曲意逢迎,生下的皇子自然也得不到皇帝的喜歡。

眼見著皇帝突然過來,又將久不得愛護的珩兒抱在膝上,她從未獲得的溫暖在這一刻竟然隱隱有了雛形。

她想都未想,張口便道:“我願意。”

皇帝便笑了笑,無比寵愛的摸了摸珩兒的頭,又賞賜了他們不少吃食,陪著他們用了晚膳,然後才離開。

可這之後,慶仁殿仍是默默無聲,毫不起眼。仿佛皇帝的到來只是她孤苦無依生涯裏的一個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