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是我們咎由自取

曾懷遠走過來,隔著柵欄,想伸手擦一擦她臉上的淚水。可手伸出去,才想起來滿手臟汙,於是又縮了回去。

只是還未縮回去,便被皎皎一把握住。

她握得那樣緊,像是害怕珍貴的東西消失不見一般,那樣緊,那樣珍重。

曾懷遠的臉上滿是歲月滄桑,氣質卻沉穩內斂。他微微笑著,“這段時日,你受苦了。”他雖在牢中,不知道外面的事,可也知道,他與長公主被關進天牢,最著急的必然是這個捧在掌中的明珠。

他心中有愧,語氣越發憐惜。“好孩子,你不該來的。”他與南嘉從來都是讓皎皎遠離權力爭鬥,為的就是到了今日這般田地,能讓她置身事外。

皎皎咬著下唇,眼淚在眼眶打轉,緩緩搖了搖頭。她不得不來,母親與父親都被關押在此,她不來這裏如何安心?

更何況,她還有很多話想要問,有很多委屈想要訴說,可最終也只是喚了一聲“父親”。

知女莫若父。即便她還什麽沒有問,什麽沒有說,可曾懷遠能不知道她的心思嗎?他嘆息著:“如今這一切,不過是我與你母親咎由自取。”

皎皎不明白。她還想問,只是才張了張嘴,才想起身邊還有人。她轉頭望向一邊的獄卒,“我想與父親單獨說幾句話。”淚水扔掛在臉上,可這一刻,她又像是那個尊貴高雅的榮惠郡主。

獄卒不吭聲,只是望向一旁的徐空月。

曾懷遠的目光也投注到徐空月身上,眸光閃動,眼中一片復雜。

徐空月垂落眼眸,避開曾懷遠的視線。稍許之後微微頷首,而後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獄卒跟在他身後,也立馬離開。

皎皎向四周看了看,曾懷遠身處監牢最深處,四周並無別的牢房。無人能夠監聽。她不知道自己能在這裏待多久,於是拋開不必要的廢話,單刀直入,問出心中存在的困惑:“父親,您與母親真的與五皇子合謀?”

可即便如此,她依舊問得含糊。她不敢問,也不想知道,母親與父親是否真的逼死了二皇子。

曾懷遠垂下目光,給了她一個無比明確的答案,也破壞了她最後的期望:“是。”他擡眸望著皎皎,“我與你母親,聯合五皇子,逼死了二皇子。”

只這一句,皎皎便如被巨錘砸落,怔怔不能言語。她雖然從不沾手皇權爭鬥,可也知曉,一旦逼死皇子的事情敗露,等待的結果便只有死路一條。

甚至會株連全族。

可下一瞬,曾懷遠又道:“可我們是被人算計的。”

皎皎猛地擡起頭,像是在虛無縹緲的海中看到了可以著陸的小島。即便是萬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想盡力試一試。

曾懷遠知道她的想法,他的目光透過皎皎,看著不知名的地方,像是回憶一般,喃喃道:“陛下病重,二皇子得勢,我與你母親想要扶植五皇子,就要挑二皇子的大錯,讓他失了陛下的寵信。”

這些年,他們也是這樣做的。可如今形勢不同。宮中傳來消息,永定帝病重後,將朝中諸事都交由二皇子。

本來事情並非就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可他們得到消息,二皇子手中掌握了五皇子與南嘉私造兵器的罪證。

他們這種為了爭奪權勢而不擇手段的人,誰能行得正坐得端?即便五皇子與南嘉沒有私造兵器,可這罪名一出,皇帝必然會讓人嚴查。

五皇子與南嘉並不知道二皇子是否將證據交給皇帝,只是那段時日,五皇子想要去政和殿請安,都被二皇子擋了回去。就連五皇子的生母舒妃想要在永定帝跟前伺候,都被容妃攔了回去。

五皇子焦躁難安,便聽從了謀士建議,讓人去暗殺二皇子。可誰知二皇子正提防著,暗殺意料之中失敗了。

南嘉將他狠狠罵了一頓。可他們早已在同一條船上,一亡俱亡,一損俱損。

那種情況下,要想讓二皇子失利,不得皇帝信任,甚至是永無翻身的可能,他們能做的,就是要讓二皇子背負逆天大罪。

逼宮謀反,自然是罪無可赦的滔天大罪。

南嘉當機立斷,讓燕王搶先起兵逼宮。

即便那時宮中都是二皇子的人手,可宮外都是五皇子與定國公的人馬,二皇子即便占據皇宮,又有永定帝在手,又有什麽用?宮外所有人巴不得他趁機挾持永定帝,順便再讓永定帝死在這場“逼宮”中,好給他們“清君側”的借口。

只是沒想到,二皇子即便被逼到絕路,都沒有動過政和殿中的永定帝。

很快,這場由五皇子與南嘉長公主聯手締造的“逼宮”塵埃落定,二皇子“逼宮”不成,於南宮門自裁身亡。

本來,這場“逼宮”該到此為止的。

可是,有人卻將“逼宮”的真相,捅到了永定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