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從未見過什麽叫屍山如海……

太傅府與相國府依舊無人開門。

但皎皎並不灰心。偌大長安城,官宦無數,她總能找到願意為母親父親出頭的人。

短短數日,她的足跡踏遍長安城。

可隨著當日參與宮變的翊衛車騎將軍、中郎將、屈直府左車騎等人紛紛入獄,朝中局勢驟變,人人自危,更加沒有人敢輕易大開府門。

饒是有先前百般巴結奉承南嘉長公主的人將皎皎迎進府中,也是推三阻四,顧左言他。更多的則是避而不見,敬而遠之。

皎皎從未體驗過這種感覺,人走茶涼,樹倒猢猻散,原來竟是如此悲哀的一件事。

她咬著牙四處奔走,不顧他人冷臉,不知道走過多少府邸,可始終沒有人對她伸出援手。日升日落,雨停雲歇,從滿懷希望到徹底失望,不過短短數日,竟叫她看透了人情冷暖。

唯有父親從前提攜過的尚書左丞,站在門內,與皎皎說了兩句話。“陛下以雷霆之勢將長公主與國公爺投進獄中,就是為了防止出現變機。郡主倘若想知道什麽,不如去問拿人的金吾將軍。”

短短兩句話,讓皎皎如遭雷擊。“什麽意思?”她聽見自己微微顫抖的聲音在風雨裏破碎成渣。

“小人位卑言輕,很多事並不知內情。但如今朝中都說,長公主與定國公入獄,是徐將軍將證據面呈陛下。”

皎皎的心瞬間沉到谷底。

倘若說,先前她還抱有希望,那麽這會兒所有的希望都成泡影。因為她的緣故,母親與父親對徐空月多有提攜,甚至給予厚望。很多皎皎不聞不問、從不參與的機密要事,徐空月都參與其中。

也就是說,徐空月手裏的證據,很有可能置他們於死地。

她站在風雨裏,細密的雨絲被風一刮,吹落到身上,身心瞬間涼透。

多麽可笑,她費盡心思求來的夫君,居然是置她父母於死地的元兇。

如雲滿臉擔憂地望著她,生怕她在驚怒之下做出什麽傻事。她太了解皎皎了,她是那種有仇必報的人,別人踩她一腳,她就立馬踩回去,甚至還會再扇一巴掌。徐空月如此算計長公主府,她豈能善罷甘休?

皎皎神思恍惚,慘白著一張臉回到了徐府。

這段時日,南嘉長公主之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徐府下人瞧見他們,都遠遠繞開,不敢上前。

好在皎皎這時也無心與他們計較,只是直奔徐空月的院子而去。徐空月是武將,院中開辟了一塊很大的練武場,平時府中豢養的家將會在此處習拳練武。

往常徐空月得了空也會在此,有時勤練武藝,有時指點家將。皎皎總是拿著茶點守候在側,從不嫌無聊枯燥。

今日的練武場,仍然有人在此處練武。看到皎皎前來,不少人都擡頭張望。

可皎皎目不斜視,直直朝著徐空月的書房而去。

和光守在門外,瞧見她,立馬跳起來往裏跑。可步子才邁出去,便聽到皎皎喝道:“站住!”

和光遲疑一瞬,皎皎便到了跟前。他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皎皎素來驕橫任性,自家公子每每見了她都頭疼不已,和光只是一個小廝,平日裏都恨不得離她八丈遠,更何況如今?

他偷偷瞟了一眼書房裏面,心思還未來得及轉上幾轉,便聽到往日驕橫的榮惠郡主問:“他在裏面?”

皎皎的聲音清脆悅耳,每每問起和光話來,如同百靈鳥一般。可今日她的聲音卻滿是疲憊與倦意,饒是和光這種人精,都忍不住擡頭望了一眼。

只一眼,他便愣住了。以前那個如驕陽一般明媚燦爛的女子,如今仿佛被狂風暴雨打落的枯枝敗葉,再也瞧不見從前的半點明媚陽光。

和光驚異著,便沒有立即回話。倘若是往常,皎皎定要發起脾氣,儀態萬千地將他訓斥一頓。可今日,她的目光越過他,落在某處不知名的地方,空洞茫然,沒有催促。

他反而不習慣她這幅模樣。於是忙高聲回答:“公子在裏面。”——也是提醒裏面的人。

皎皎微微頷首,而後推門進去。

如雲在她身後合上門,而後站在門的另一側。

和光撓了撓腮幫子,忍不住跟如雲搭話:“郡主她怎麽……”

話還未說完,便瞧見如雲紅著眼睛瞪著他,壓低聲音吼道:“郡主怎麽?她怎麽了你不清楚嗎?就算你不清楚,你的主子難道還不清楚?”

和光被她滿是憤恨的語氣唬了一跳,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問了。他跟在徐空月身邊,自然不會不知曉南嘉長公主與定國公之事。想到方才皎皎的模樣,不知她會做出怎樣的舉動,和光心中不由得著急起來,於是伸著脖子、踮著腳,幾乎趴到了門上,探聽著裏面的聲音。

可門扉緊閉,傳不出半點聲音。

門內的皎皎出乎意料的沒有大吵大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