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原來他所有的溫柔都不過是……

黎明的曙光驅散黑夜,吐出燦爛炫目的晨光。如雲端水進來時,便瞧見皎皎枯坐窗前,如雕像,像石化,一動不動,沒有半分生氣。

晨光落到她身上,也驅不散那無邊無際的陰暗。

一旁,是流盡了燭淚的燭台,像極了她此刻的樣子。

她的心被狠狠揪緊,忍不住出聲喚道:“郡主?”

可皎皎仍舊不動。

如雲的心頓時被狠狠吊起,慌亂,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下一瞬,雕像一般的皎皎眨動了一下細密濃長的眼睫,可依舊生氣全無。

如雲同她一起長大,對她的心事最是了解。見她這樣,無數安慰的話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三年前的瓊花宴上,皎皎對徐空月一見傾心,之後便像只小麻雀一般,嘰嘰喳喳說著四處打聽來的徐小將軍軍中事跡。

彼時徐小將軍剛在西北戰場上打退了北魏軍,立了軍功,得了陛下封賞,一時間風頭無兩。

軍中多粗獷,可他生得極好,芝蘭玉樹,神采英挺,如皓日當空下的一柄利刃,又如朗月清風中的巍巍高山。這樣的少年將軍,魂牽長安城無數少女芳心。

聽說他率軍回長安城當日,懷中塞滿了手帕。更有錦繡樓花魁當街臨窗眺望,一時被他風采所迷,失手掉落了團扇。

團扇正好掉落在西北軍前行的街道上,徐小將軍勒住馬,親自下馬,撿起團扇,讓人送還花魁。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從此,被傳為一段佳話。

皎皎聽得此事,一邊為徐小將軍待旁人的溫柔所吃味,一邊也為他的溫柔儒雅所著迷。

她像長安城中所有戀慕徐小將軍的女子一般,對他事事關注,事事用心。平日裏說得最多的,便是“徐空月”三個字。

唯一有所不同的是,身為榮惠郡主,皎皎毫不避諱,直言她要嫁給徐空月。

徐小將軍戰功卓著,又潔身自好,唯一可說的風流韻事便是為錦繡樓的花魁撿了一回扇子。

可就是這樣一個風光霽月、聲名鵲起之人,卻被南嘉長公主不喜。

皎皎不懂一向疼愛自己的母親為何不願自己嫁給他,她哭過也鬧過,可南嘉長公主始終不肯松口。

彼時的皎皎被嬌縱壞了,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質問:“母親您對他有偏見!”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南嘉長公主並不否認。她自高墻宮闈中長大,卻不似一般公主那般不識人間疾苦,甚至是目下無塵。她經歷過奪嫡之亂,參與過皇權爭鬥,她比任何人都明白徐空月那副淺淡眸光中的野心。

她並非不喜少年人的野心——身處權力交織中心,沒有野心才是最不正常的。

南嘉長公主也喜歡有野心之人。她與少年時期定國公結合的最初,也無非是為了他眼中不加掩飾的野心。

可她著實喜歡不起徐空月——他眼中除了毫不遮掩的野心,還有一種令人看之戰栗、卻怎麽都看不懂的深沉陰暗。

即便南嘉長公主多年閱歷,也仍為他偶爾投遞過來的目光而心驚。

可被嬌寵壞的皎皎不管不顧,她越是反對,皎皎便越是要嫁。甚至一時沖動,便跑到太後跟前,哭訴自己的滿腔愛意。

太後的身子自那時便有些不好,早早免了各宮的晨起問安。可對於皎皎,這個她一直偏寵的外孫女,總是多了幾分耐心與包容。

皎皎在她這邊哭了又哭,滿腹委屈與不甘,她瞧著心疼極了,回頭便叫來了皇帝,當做一件趣事講給他聽。

皇帝正為不知如何嘉獎徐空月發愁——他打退了北魏的進攻,守住了西北六城,可謂戰功赫赫,功勞不淺。偏偏他年紀尚小,資歷還淺,封賞太盛,惹人非議,封賞不夠,又怕難以服眾。

聽聞此事,他便一道聖旨下到徐府,親自為榮惠郡主與徐空月指了婚。

長公主雖然不喜徐空月,但聖旨已下,加上皎皎一副歡天喜地的模樣,她也不再多言,將心中所有不安忐忑強行按下,為皎皎備下了豐厚的嫁妝。

徐府人口不多,雖然不能跟長公主府相提並論,也算不上什麽高門大戶,但也斷然不會委屈了皎皎。可長公主愛女心切,更舍不得皎皎受半點兒委屈,便一心想著為她另擇一處府邸。

皎皎卻不願意這樣大費周章,她攔住長公主,“母親為我大費周章另立府邸,不怕旁人說什麽嗎?”

南嘉長公主是先帝嫡女,自幼尊貴無比,受盡寵愛,從來不會把旁人的非議放在心上。聞言只是柳眉一挑,道:“旁人敢說什麽?”

“旁人會說,我倚仗您的權勢,欺辱徐家。”

南嘉長公主冷笑一聲:“欺辱?這樁婚事明明是他徐家高攀於你!”

——她還是對這樁婚事不滿。

皎皎心知肚明。她拉著南嘉長公主的手,輕輕晃了晃——她總是這樣,惹著南嘉長公主不快,便用這樣的方式撒嬌示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