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下午三點, 天極高,無雲。

在東京的某一個繁華的街區,行人往來如雲, 嬉笑聲不絕。

在其中有一個身段既高,容貌又十分標致的男人不疾不徐地走在其中, 他身上穿著黑、金、綠構成的袈裟,神色肅然, 讓旁人不由自主地都讓出一米以上,但他似乎是在思考著什麽的樣子並未意識到這一點。

——這或許是好事, 如果真有路人湊得很近的話,他身上纏繞著的血腥氣是絕不會被忽視的。

“叮——”

是很多西式店會有的門前的小鈴響起的聲音。

本來只是背景音一樣的東西在另一種聲音響起後發生了變化。

“今日下午限定產品,要來試試嗎?”

有些熟悉的女聲聲線。以及那同樣有些印象的說話腔調。

夏油傑在回憶起是誰之前, 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 轉身看向說話聲響起的方向。

是穿著圍裙, 頭發一絲不漏盤起的比提。

對自己的可疑似乎毫無自覺, 她看到夏油停了下來, 甚至從只從店內探出半個身子變成直接走出店門招徠。

“甜點或者飲料, 拯救你的壞心情。”十分滑稽地說著不像樣的推銷詞,比提走到了離夏油很近的位置。

夏油準備轉身離開。

在這個時候, 沒有心情聽——

站在那裏的女人一只手拿著手機, 僅僅是朝他做著口型沒有發出聲音。

嘴唇抿起, 然後發爆破音式地迅速張開。

有節奏地重復了五次。

-------------------------------------

“請問您想要香橙風味的歐蓓拉還是白巧克力覆盆子慕斯呢?”仿佛自己真的是一個服務生似的, 比提對沉著臉走進咖啡店內的夏油問道, “飲品的話咖啡或者茶都有。”

“你——”

“嗯?”她以一種無辜的表情應對夏油那富有壓力的逼視, “有什麽話請先點單。”

咖啡店內的氣氛更加壓抑了, 如果不是本來店內就只有這兩個人, 其余的客人也絕對會被嚇跑的。

“咖啡。”夏油最終說道, 像是為了避免更多類似的問題,他又補上一句,“意式。”

“很好。”熱情的女服務員轉身進入吧台,直接端出了一杯看起來冒著熱氣煮好不會超過3分鐘的咖啡。

香氣很勾人。

明明對方只是笑盈盈地端到桌上,夏油居然真的拿起來喝了一口。

直到苦澀的液體接觸到味蕾的時候,他才突然反應過來,這不是比提還在盤星教時給大家煮咖啡的情況,而是不明情況的敵人遞來的可疑液體。

回到腦海裏的戒心讓他直接食不知味,捏著杯柄的手也因此直接僵在半空中。

“誒?有嘗出來味道不對嗎?看來裸頭草堿更適合加在紅茶裏——”在夏油楞住的同時,服務員已經在他對面落座,順便口出暴言。

客人的周身氣勢瞬間上升到馬上可以開打的程度。

“開玩笑啦開玩笑。”比提小姐坐著不動如山,表情和語氣都難以辨別真心,“只是這批的咖啡豆偏酸,烘焙程度和以前我用的不一樣而已。特級術師的藥耐程度什麽的,根本找不到足夠的數據,我不會在沒法確認有效劑量的情況下給你下藥的。”

她的話與其說是解釋,不如說是更深一度的暴言。

“為什麽?”

被對方莫名其妙的行徑搞得思路都混亂了,夏油也沒頭沒尾地問了這麽一句。

他自己都不知道這個為什麽具體指代那些問題。

但被提問的人卻像是比他更心裏有數,也不介意條分縷析。

“先說和你有關的最重要的一點,我想讓你理解,死亡,不是一件急於求成的事。”

說著說教式的話,不知怎的,比提身上並沒有高高在上的味道,反而從眼底透出疲憊來。

夏油靜靜地聽著。

“能不能解決問題,這個世界是不是糟糕透頂,自己的手到底有多長。並不是只有你才會思考這些問題。每秒鐘地球上就會有多少人死去呢?從古至今有多少人耗盡了短暫的壽命躊躇著做出自己的嘗試,覺得現狀不可忍受的話,不如想想一百年前,一千年前的人是不是也這麽想過呢?”她的話語聲中有一種毫不掩飾的溫柔。

不過在瀕死者耳畔說話的死神之音也是溫柔的。

放棄吧。

自己似乎是被如此規勸著。夏油想到。

另一種隱約的明悟是菜菜子和美美子應該只是這場談話的由頭,現在恐怕正在安全的地方呆著。

他依舊不做聲。

“奮力地躍向了深潭,不,懸崖,想著終有一日,解脫一樣地死去。在我激怒你之前,這種念頭占據了你幾分呢?”比提的眼睛深深地與夏油對視著。

“你的恨意固然是真實的。但情感並不是那種只要一種強烈就能把其他種類消除的東西,更不用說以你的程度,連掩蓋其他的情感都做不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