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但丁(第2/2頁)

從太宰的表情上看不出對這個回答滿意與否,這位在裏世界令人聞風喪膽的黑手黨只是嘟囔一句“原來如此”,又開始毫不留情地提問。

“你是教徒,沒錯吧?”他半歪著腦袋拋出問題,“然後看著這裏受窮餓病困折磨的羔羊不理,選擇去指點一個並不困乏的成年男性寫作?”

這次『但丁』沒有立即給出回答。

年輕的被質問者低頭沉思了片刻,又擡起頭來,指著不遠處一個身著破爛衣衫,眸子卻不時閃過兇狠目光的老頭不急不緩地敘述他的理由。

“和非信徒講這個稍微有點困難。我來舉個例子好了。那邊的那位老人,你覺得更像鬼魂還是人?他的確是受貧困折磨著,你覺得他的生活像在地獄嗎?”『但丁』沒有使用敬語,“還是說你覺得我們乃至所有人都在地獄裏排隊呢?”

“據說在沒有受洗而無罪的群體中,只有亞當亞伯諾亞摩西等人受主的偉力得以獲救。以我短淺的眼光來看,命運的無常和主的仁愛是一體的,只不過是我們無法理解的方式,主是嚴父嘛。我本人的處理方式即保持‘信望愛’,對象的話,當然是主。”

少年一邊微笑著一邊說出了非常涼薄的話,“為了防止你說我是異端,預先申明,我是不信預定救濟那一套的。橫濱,這裏對我來說是一個嶄新的新現實,我很同情這裏受苦的人們,但是——”

『但丁』的雙眼難得有些無機質的質感,他的立場從教徒轉換到另一邊:“我是詩人。詩人凝視靈魂,詩人眺望天空。荷馬是盲人,但他依然看著一切。純粹詩人的世界是舞台上的世界,他的人生是被流放者的一生。所以我只是看著而已。”

“詩人麽?”太宰皺著眉頭,露出仿佛發現了一種全新的生物的表情。

“沒錯。”『但丁』把目光移到已經遠到地平線的太陽那去。

兩個人臉上的笑容不約而同地淡去了。

過了一會兒,太宰用枯葉被踩碎一樣的輕聲開口:“有沒有能念給我的詩呢?”

『但丁』沒有回頭去看他,只是也輕輕地回應了他的要求:

“這裏的樹林是如此可愛、深邃又深遠,

不過我還有未了的承諾要實現,

在我入睡之前還有幾裏路要趕,

在我入睡之前還有幾裏路要趕。”

再之後,他們沒有接著說話,而是各自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