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樹苗 我再種,會開花結果的。(第2/3頁)

絲毫不像無數士族大家貴女中流傳的,似高山寒玉,如皎皎月華的清冷公子。

自然,對面那個更不像昔年譽滿長安、文全雙全的“春閨夢郎”。

裴朝清帶著一副人|皮面具,是一個極普通的青年男子。

李慕瞧了眼現出裂痕的茶盞,又看染了慍色的臉,蹙眉道,“惱什麽?”

“活該!”裴朝清瞪他一眼。

他舍不得嫡親的外甥生來便缺爹少娘。但他齊全了,他嫡親的胞妹就未必自在。

明明是神仙一樣的一雙人,如今竟是這般別扭。

“你能不能往前走一走?”裴朝清沒忍住,還是開了口。

李慕深望了他一眼,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麽。

遂搖了搖頭。

有了七年前他單方面的和離,明明是為她好卻幾乎毀她一生。李慕再不敢違拗她的意願。

他不會留她。

除非,她自己願意留下。

“你為何不往前走一走?”李慕將話頭重新扔回去。

一瞬間,裴朝清閉了嘴。

半晌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

院門口,金帽藍羽的姑娘扣著腰間彎刀,頓下腳步笑了笑。

這個理由她很滿意。

也就是說,待“匈奴”滅了,他的家族昭雪,他便願意成家,娶她為妻了。

再不是因為不喜歡她,所以不往前踏出那一步。

她仰頭望初雪後的太陽,覺得甚是美麗。

按他所言,便也無需太久。

如今,他們基本已經確定了湯思瀚的路線。從敦煌到陽關一路,已布下天羅地網,只要他現身,便可當即捕獲。

快則年前,慢則明歲春日,一切便都結束了。

一切,又重新開始。

自中秋她上書天子請求退婚,將父親氣病,累他纏綿病榻後,今日在那人的一句話中,方又重新得了幾分歡愉。

她所做的一切,終是有價值的。

記得尚在六月裏,她同裴朝露領一眾女眷回長安,他便易容隨在她陰氏的兵甲中。

一路上,幾處伏兵偷襲車隊,皆由他領兵打退,更是兩次救她於刀下。

如此被她連番提拔,作了她貼身的侍衛。

後來,虎牢關守將賀蘭飛被撤職問罪,她亦借李慕之名,將他推了上去。

他乃罪臣之子,卻依舊守邊驅韃虜,立關保國土。

此間種種,亦是他日輔佐真相浮出水面的有力憑證。

而將他提為貼身侍衛的那日,他仿若還有些不高興。

她湊近,同他悄言,“我貼的的侍女去保護你胞妹了,那麽您為兄長,可是該謝我大恩!”

“唔!且不用你謝了,你且頂我侍女的缺便罷。”

一墻之隔,裴朝清亦想起了往昔種種。

而做她貼身護衛時那日,他有些生氣。

原是他發現車隊一路東來,幾次伏擊原都是她自己設計的。

她不是胡鬧地要他英雄救美,而是給他搭著梯|子上位。

他生氣,是對自己。

沒有早點發現她的好與執著。

索性,亦不是太晚。

只是家族仇怨當前,他自渴望她等一等,卻也不敢言說。

怕有萬一,耽誤她。

難得浮生半日,在多番商討規劃後,李慕同裴朝清八百年一會地坐下來品茶閑聊。

然如此境地裏,兩人皆輕嘆無話。

潼關那一場戰,毀了太多的人。

相比他們只是情路艱難,那些死去的冤魂方是真正的可悲。

他們何人不是母親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孩同的父親?

“年關了!”裴朝清道,“七萬人家無團圓。”

“可是能團圓者,還是要團圓的。”陰莊華踏入院來,沖著李慕道,“勞齊王殿下稍作安排,便是近幾日,我便讓裴二公子同他胞妹團聚了。”

“你有何良策?”李慕問。

“我亦去看我胞妹,且向陛下請道旨意,允胞妹回家看看父親。”話至此處,她勾著新月的面龐上,眼神不由黯了黯。

父親,實在過於執念了。

既想要掌著西北道諸門,又想家中子女能一飛成鳳凰。

結果,諸夢落空,他竟然一病不起,眼下當是沒有多少日子了。

若說此間顧略,相比父親已經被判定的身子,陰莊華的心思更多是在胞妹身上。

她已經從李慕和裴朝清處知曉了李禹的罪行,為今之計自是將手足脫出泥潭要緊。

“我去宮中,隨帶個貼身的護衛,總不過分吧。”她挑眉,眸光落在裴朝清身上。

對面的男子,有一瞬同她四目相似。卻也當真一瞬,便挪開了。

他辨的出來,那明亮又自信的目光,原也隱著一層憂慮。

她那個胞妹,同她實在天壤之別,未必會受她好意。

莫名地,裴朝清回轉了眸光,同她視線纏上,是要消弭她的憂慮。

“陰姑娘,坐下談。”李慕倒了盞茶水推過去,打斷二人難得的凝視,又沖著一側的裴朝清道,“既是做了人家侍衛,你且站站,讓你上峰坐下。”